迷蝶香味瞬間籠罩著司馬晚晴。被盛希賢陡然抱起,她有些頭暈目眩。直到錦帳上垂下的嫩綠流蘇拂過她的臉龐,她才驚覺滿眼是鋪天蓋地的鸞鳳和鳴。
睡慣瞭的錦帳,一直以來,隻是沉靜素雅的月白色。此刻才發現,不知幾時,錦帳已換過。月白依然是月白,隻是清亮的底色,隱隱透出的,是振翅高飛的鸞鳳在交頸纏綿。
盛希賢的話更讓司馬晚晴震驚,“做他的女人”?他明知她不願意的。可象他這樣睥睨天下的高傲男子,又豈會強迫她?
他輕柔的把她放在床上,放開她的手腕。素日凌厲的眼神,此時和緩瞭許多,望去是一片清明寧靜。司馬晚晴略略松瞭口氣,他沒有情欲勃發的跡象。
她雪白的手腕處淤青的兩個指印,分外醒目。他不禁用拇指撫瞭一下,指尖柔滑細膩的觸感,讓他心動。
她安靜的躺著。靜謐。對視。默然。她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很自然的,他隨手拔去她鬢間的芙蓉玉釵,“很快,他們所有人都會聽你的。”他和她的合作,終於達成,所有的計劃都將正式啟動。幫她報仇,幫她殺瞭段喻寒,他會感到快意。她和她曾經深愛的男人,終將有個瞭斷。他相信,她的人生,有瞭他的介入,將會繁花似錦。
除瞭段喻寒,司馬晚晴從未和另一個男人共處錦帳中。此刻,明明感到盛希賢沒什麼不軌企圖,臉上還是一陣發燒。她下意識的偏過頭去,不由自主的往床裡縮瞭縮。
對他剛才的那句話,她滿心疑惑。可他越是溫情脈脈,她越是不敢開口問他。清冽的香氣,固執的縈繞在她鼻端,如同他的話語和動作,令人無法抗拒。
盛希賢看到她清澈無比的翦水雙瞳,隱隱蘊藏著鎮定堅毅,一絲笑意不由綻放出來,“霓裳夫人,這名字你喜歡嗎?”霓裳羽衣,當今世上隻司馬晚晴會跳的絕世之舞,以此為名,最好不過。
一個新的名字,她也將在聖武宮中擁有一個新的身份。
錦帳上三十六隻鸞鳳,親密依偎,司馬晚晴豁然開朗,終於明白他那句話的意思。他保證聖武宮諸人聽從她的指揮和安排,不會陽奉陰違,最快的方法,隻有一個。她將是他名義上的女人,如此才可以名正言順的分享他的榮譽、光輝和權力。
可據她所知,聖武宮作為武林中聲名鼎盛、屬下眾多的一大組織,在盛希賢之下,尚有左右護法、三大巡查使、四大堂主,及各分壇壇主。他給她隨意安個首腦名分即可,根本無須讓彼此擔這個虛名。
他擔瞭這樣的虛名,隻怕段喻寒勢必要殺他而後快。
他說“做我的女人,我絕不會出賣你”,是因為他已決定和段喻寒做敵人?所以他和她肯定是同一陣線,肯定不會出賣她?
“萬一我沒能報仇,會連累你。”司馬晚晴始終是善良的。她不願裴慕白幫她報仇,是因為把他當好哥哥好朋友,不想他處於危險境地。如今對盛希賢,雖然是一筆交易,她仍不想因最終的失敗,害他被段喻寒所傷。
她這話算關心他嗎?盛希賢靜靜的笑瞭,“你會贏,我幫你。”簡單的六個字,斬釘截鐵般。
“夜深,該睡瞭。”他拇指輕彈,指風掃滅紅燭,隨即脫下外衣,把棉被拖過來蓋好。他和她這麼並頭躺著,司馬晚晴有些迷惑,名義上的女人,無須和他同床共枕呀。
她悄悄起身要下床,他的手臂卻如靈蛇般纏繞上她的腰肢。她秀眉一挑,翻雲覆雨手第一式“穿雲裂石”蓄勢待發。
一陣急促而細碎的腳步聲,到瞭門外,陡然停住。她心中一凝,暗香閣除瞭巴摩克、盛希賢和送飯的丫鬟寶兒,向來無人到訪。今夜,怎麼如此古怪?
她一怔神,左腕又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握住。他順手一帶,拉她入懷。烏黑如雲的長發飄然而下,幾根發梢掃過他的臉,癢癢的撩撥著他。嬌俏的臉近在咫尺,櫻唇緊抿,水樣黑瞳中波濤洶湧。
司馬晚晴怒氣已生,擎天無上心法的內力貫註左腕,猛烈的真氣要震開他的手。右手並掌為指,凌厲的指力“嗤”的劃破空氣,襲向他肩井穴。
盛希賢松開她的左腕,看上去漫不經心的順勢一翻,剛剛好避開指風,而這一翻,卻變成他壓在她身上的姿勢。
席卷而來的迷蝶香味無端端的讓她心跳加速。她和他之間雖隔瞭許多層衣服,但這樣的姿勢還是太過親密。她直覺上要推開他,手臂卻軟綿綿的使不出力氣。
他細長的鳳眼散發著懾人的熱力,看得她胸臆間的怒意突然煙消雲散,此刻她隻想逃開。手掌抵在他胸膛上,竭力保持彼此間的距離,卻越發感受到他的溫暖有力。柔軟的被衾貼近她的後背,他和她,仿佛要一起陷入其中。
錦帳有些微顫動,嫩綠的流蘇裊裊娜娜,曖昧的氣息在四周蔓延翻騰。
他緩緩低下頭,熾熱的目光直直逼近她,她幾乎要窒息在這熾熱中。他的唇意外的,越過她的唇,停在雪白的頸項間,深深的吻下去。
段喻寒的臉,忽然從司馬晚晴眼前閃過,她感到些許冰冷。她不知自己怎會任由盛希賢放肆下去,隻在一瞬間,清醒瞭許多。抵在他胸前的掌,奮力推出。盛希賢卻不理會,依然緊擁著她的身體,好像要將她融化在懷中,揉進身體裡才甘心。
“啊。”他的吻出奇的重,就象在她身上打下烙印一般,司馬晚晴忍不住低叫瞭一聲。
“好瞭。”他迅速起身放開她,滿意的笑瞭笑。他強吻的地方火辣辣的,司馬晚晴隻覺得臉頰火燒火燎般滾燙。
“宮主。”門外是丫鬟寶兒恭敬的聲音。
寶兒向來隻管送飯到門外,不會進來,晚上更不會來,現在怎會到此?是他的命令?司馬晚晴狐疑的看著他。這個男人,行事每每出人意表。又有什麼花樣?
盛希賢似笑非笑的望著司馬晚晴,拿起棉被披在她身上,這才轉身去開門。
自然,一切如他所想。門外的人看到的,是側身而臥、面映桃花、烏雲散亂的美女,身子裹在棉被中。雪色頸項上清晰的吻痕,宮主隻穿內衣,還有剛才隱約聽到的女子低叫聲,仿佛都昭示著宮主和這女子剛才是怎樣的歡愛。
門外的寶兒和其餘三個捧著衣衾枕具的丫鬟慌忙低頭,一時不敢進來。
司馬晚晴明白瞭,他是故意的,故意在她們面前表現得和她親熱,來表示她是他的女人吧。這個男人,早就安排好一切。她答應和他合作,都在他意料之中,計劃之列?
一個月後,關於宮主的最新消息迅速傳播聖武宮全國各地的每個據點。
暗香閣裡住瞭三年的神秘女郎,已成為宮主的新寵。宮主不僅把自己素日起居慣用的寢具通通搬進暗香閣,而且已經連續數日駐足其間,未曾踏入憐秀院半步。憐秀院裡,昔日雨露均沾的風花雪月四位夫人,及十二花姬,如今倍受冷落。
據說,在一年一度的弘輝廳大會上,盛希賢攜新夫人霓裳出見聖武宮各位主事人,眾人皆驚為天人。
據說,會後宴席間,宮主最欣賞的歌姬流雲出來獻曲,宮主贊她音如黃鶯出谷,賞和闐玉鐲一對。流雲得意之際,向宮主拋瞭個媚眼,霓裳夫人當即面露不快之色,拂袖而去。第二天,流雲在被霓裳夫人召見後,突然變成瞭啞巴,再吐不出半個字。第三天,莫名從聖武宮消失,不知所蹤。
據說,是霓裳夫人妒忌流雲的歌喉,所以給她服食瞭啞藥。而宮主唯恐她再醋意大發,所以命人將流雲送走。
據說,左護法厲冽求見宮主,其間言語對霓裳夫人有所不敬,當即被掌摑,其後被宮主勒令面壁思過。
太多的傳言,讓整個聖武宮人為之震驚。
宮主喜好美色眾所周知,但如此迷戀縱容一個女人是前所未見。可沒人敢提出異議。因為一個月後,每個人都知道違背霓裳夫人意願的下場是什麼。
一個月時間,司馬晚晴從盛希賢手中獲得指揮聖武宮人的權力,她應該感到高興,因為報仇的目標越來越容易達到。
可每當攬鏡自顧,她都有種不真實的奇異感覺。隻一吻,再沒其他付出,就輕易得到盛希賢的幫助,總讓她有些不安。是她將利用他,還是他會利用她?
依稀的,不管走到哪裡,衣袖間仿佛一直沾染瞭那鋒芒畢露的迷蝶香味。樓蘭國皇族禦用的香料,隱隱然的霸道,堅決的纏繞著她,徘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