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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 皇朝遺秘

第九十七回 皇朝遺秘

  世榮心頭劇震,匿身於距亭十餘丈處的一棵大樹之上,屏息止氣。

  那人竟嗔道:“你……你就是老想著玩女人!什麼都好亂來麼,我把水奴送與你,可不是給你荒唐的。”

  皇帝又笑:“好妹子,你不聞‘寡人有疾,寡人好色’麼?如今四海升平,國泰民安,有誰會來傷害朕?而且朕的身邊侍衛如雲,安危何須多慮?水奴這等嬌弱不勝,豈是用來弄刀舞棒的,若不加以疼惜,便可謂暴殄天物哩!”

  世榮聽得大奇,心道:“狗皇帝竟喚她做妹子?不知是哪位公主?居然敢對狗皇帝如此說話!”

  那女子道:“皇帝哥哥,你在宮裡,許多事情都不曉得,別老聽那些隻會拍馬阿諛的混帳東西蒙你,其實眼下並不太平,前朝餘孽並未根除,一直蟄伏於國境邊上,南疆諸族亦見蠢蠢欲動的跡象,似有人在暗中攛掇操控,東邊沿海倭寇成患,搔擾規模愈來愈大,北方更有阿羅斯大公國虎視眈眈,唉,這些說瞭你也不懂……前陣子馮左庭在南疆遭伏遇刺,你可知道?”

  世榮愈聽愈驚,心中震憾:“皇族之中竟然有如此人物,且還是個女子!而我之前卻聞所未聞……”

  皇帝道:“知啊,柳彪、侯曉明那幾個老傢夥還為此煩瞭我好陣子,我已應允讓侯小月去雲南緝拿兇手瞭。”

  那女子道:“所以說眼下並不太平,馮左庭手執重兵,坐鎮江山一角,可見行刺之人用心何等險惡,此事須得仔細對待,定要將那夥人連根拔起才是。”

  世榮冷汗涔涔,心裡想極瞭要瞧瞧那人長的是何模樣,無奈她一直背對著自己,始終無法識得廬山真面目。

  皇帝笑道:“放心好啦,侯小月一出馬,哪回不是手到擒來,至今可有他破不瞭的案子?”

  那女子道:“但今次似乎有些不同哩,哥哥可曾聽說過白蓮教與魔門嗎?”

  世榮這一驚非同小可,趕忙凝耳細聽。

  皇帝搖瞭下頭,道:“白蓮教嘛似曾聽過一點,是個什麼江湖幫會吧……但那魔門卻是個什麼東西?好古怪的名字。”

  那女子道:“白蓮教與魔門皆是極其神秘的民間教會,近幾年的許多怪事乃至今次的馮左庭遇刺,似乎都與這兩個教會有些幹系,哥哥可得當心瞭。”

  皇帝哈哈一笑:“小妹,你太過多慮瞭,區區兩個民間教會又能有甚作為!隻要朕下一道旨,立刻就能叫他們作鳥獸散。”

  那女子道:“哥哥萬莫小覷瞭這些民間教會,要知漢末的黃巾之亂、北宋的方臘之災,甚至朱乞兒盜取天下,皆從教會始之。至於白蓮教,由始至今已有數百年,屢遭各代朝廷絞殺而不滅,可見其根何等之深何等之固!近年來其勢日大,教徒劇增,著實令人擔憂……”

  皇帝面上大不為然,上前拉住她的手,笑嘻嘻道:“小妹,你坐下來說。”

  那女子把手一縮,逕入亭中坐下,接道:“而魔門則更為詭秘,其起源與宗旨皆不明,至今從未於世人面前暴露過,但數百年來,各代朝廷與民間都一直有這魔門暗中興風作浪的影子,其中最離奇的一樁,據傳那更唐為周的女帝武則天便是魔門中人。”

  皇帝“啊”瞭一聲,坐到那女子身邊,饒有興味道:“這可是真的?有趣有趣,我怎從未聽聞過這個典故?”

  那女子道:“這些隻是傳說,官史中並未記載,哥哥不知並不奇怪,但我太行宮卻一直在暗中留意這兩個教會的動靜,因此略知一二。”

  世榮聽見“太行宮”三字,心中突地一跳,隱隱想起些許陳年舊事來。

  皇帝道:“你說馮左庭遇刺與這兩個教會有關?”

  那女子道:“嗯,我懷疑與他們有些幹系,據我太行宮收集的消息,埋伏行刺的那幫人當中,似有幾個使用的是魔門的秘技,傷瞭馮左庭的許多隨行護衛,其中一樣喚做‘拘魂大法’,最擅迷人心智,乃魔門非主系不傳的奇功。”

  世榮知行刺馮左庭之役,碧眼魔姬鳳凰兒有參與伏擊,那女子言中指的必然是她,心中駭異:“‘拘魂大法’已多年未現江湖,明瞭之人可謂寥若晨星,但這女人卻連此技是我門中主系的功法都知曉!”

  那女子接道:“但魔門已多年未現世間,憑此便斷定是他們所為略顯牽強,倒是那白蓮教更令我擔心,因為其教近年來實力膨脹,且於滇、黔、湘數省活動頻繁,有大規模活動的跡象,又曾一度大肆收集各地工匠與各種物資,背後的動機著實令人懷疑。”

  皇帝道:“收集工匠有甚不妥的?哎……你說的這些朕都不懂,也不想懂,你如懷疑他們欲行不軌,我明日便頒一旨,把那什麼魔門白蓮教統統定做邪教,命各地抄查封禁瞭……”

  那女子立道:“萬萬不可!哥哥啊,你怎麼老不喜歡動動腦子?你且想想,這兩個教會的教徒何止千萬,倘若並無異心,你這隨意一禁,豈非陡惹他們心生嗔怨?若是真的心懷不軌,你未做絲毫準備,便貿然打草驚蛇,到時逼得他們狗急跳墻即時反瞭,你又將如何對應?”

  皇帝呆瞭一下,道:“小鳳凰,那依你說如何才好?”

  世榮聽得一怔:“這女子也名為鳳凰?可未聽聞有這麼一個公主啊……”

  那女子道:“請哥哥將此事交與鳳凰來辦,讓我太行宮去挖出這兩個隱秘教派的底細,若無異心,則收之,相反便覓機盡根剿滅,免得日後生患!”

  皇帝眉頭微皺:“哎,你太行宮還是少插手朝政好瞭,免得那幾個老傢夥又跳出來說三道四,煩死朕瞭!”

  那女子道:“哥哥,你不知道麼?其實太行宮一直都在暗中輔佐咱傢的,從前父皇就曾得益極多,何況,這也不算什麼插手朝政啊,反正我不用你一兵一卒,你隻消給我生殺權限罷瞭。”

  皇帝仍在猶豫:“我還是下旨封禁瞭省心,你亦無需到處亂跑,免得老是不在都中,叫我心裡好生掛念。”

  世榮聽瞭這句,心裡不覺生出異樣之感,越發覺得他們兄妹的感情非同尋常:“狗皇帝言中的自稱居然改‘朕’為‘我’瞭。”

  那女子道:“適才不是跟你說瞭,硬來恐生不測,牛清是知道太行宮的,父皇從前不是也曾倚仗過的麼,他焉敢因此多話!”她雙手抱住皇帝一臂,柔聲繼道:“哥哥喲,鳳凰累點兒有啥,能保你在龍椅上坐得安安穩穩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拗她不過,終道:“好吧,但這回你千萬莫再殺太多人瞭,三年前丁翊一案,你鬧得太過,結果牛清那老骨頭天天都跑來吵我,非要我處置你呢。”

  那女子嗔道:“難道丁翊不該死麼!他設下機關動搖我傢江山,死一百次都不足為惜,隻恨最終還是給他逃瞭!”

  世榮大吃一驚:“丁翊不是給砍瞭腦袋麼?當日文武百官親眼瞧見的,怎卻說給他逃瞭?”細嚼那女子之言,心中更是疑團叢生:“丁翊被滿門抄斬,不是因為他監守自盜與私截聖品麼?又如何說他‘設下機關動搖我傢江山’?”

  皇帝道:“可你殺人太多,牽涉太廣,連津門那個魏……魏什麼都殺瞭,且還是滿門俱滅,惹得牛清又拿著‘勸賢鞭’跑來嚇唬我。”

  那女子“卟哧”一笑:“你就是怕那老頭兒,我倒真想瞧瞧他氣勢洶洶的時候是啥模樣哩,嗯,也好,總算還有人能管著你。”

  皇帝沒好氣地望著她,眼中卻是滿滿的溫柔與癡迷。

  那女子笑瞭一會,方才接道:“你說的是津門總兵魏傳吧?那次是個意外,說來話便長瞭……哥哥放心好啦,今回我一切都悄悄的來,絕不會再給你添麻煩的,倘若那魔門、白蓮教果真心存不軌,我就滅他個神不知鬼不覺。”

  世榮從來就天地不懼鬼神不怵,但聽瞭那女子的笑言淡語,心頭竟禁不住生出一絲寒意來。

  皇帝道:“你自個須得小心……唉,如此一來,你又得四處奔波,恐怕我許久見不著你瞭。”

  那女子笑道:“見不著就見不著唄,反正有那麼多美人兒陪你。”

  皇帝嘆瞭一聲,竟道:“天下人都道我有三宮六院,宮裡人又都以為我最寵那吳媛媛,殊不知三千顏色加起來都不及我的小鳳凰一個,殊不知我心裡邊最疼的人兒其實是你。”

  那女子伏臉貼到皇帝臂上,輕聲道:“哥哥,如今這世上,我隻得你一個親人瞭,你若不疼我,我也沒意思瞭。”

  皇帝情不自禁抱擁住她,俯首輕吻秀發雲鬢,憐愛萬千道:“小鳳凰,哥哥會永遠疼你寵你的。”親著吻著,嘴唇滑移,觸著瞭女子的耳廓。

  那女子驀地坐直,有些慌張道:“你……你又亂……亂碰……”

  皇帝嘿嘿訕笑:“我們兄妹情深似海,親熱一點,有何不可?”眼睛勾勾地望著她,漸漸地混濁瞭起來,突然朝前一傾,結臂抱住瞭女子,悶哼道:“今兒月白風清,你又即將離開都中,就……就讓哥哥好好疼你一回吧!”

  那女子大發嬌嗔道:“你怎又糊塗啦!放手啊!”

  皇帝一臂箍住她的蠻腰,一手往她身上亂揉亂探,粗喘道:“小鳳凰,哥哥愛死你瞭,你就給我瞭罷!”

  旁邊的水奴依舊跪著,隻是把臉垂得更低。

  不知那女子做瞭什麼,但聽皇帝“啊喲”一聲,突然松開瞭手臂,整個人往後癱靠在石桌邊上。

  那女子拉好胸口的衣衫,上前在皇帝腰裡輕輕揉撫,咯咯笑道:“誰叫你又亂來,倘若下回還這樣,我便沒這麼客氣瞭。”

  皇帝呻吟道:“小鳳凰……小鳳凰……我……我真的很……很……”

  那女子抬起一手,用柔荑捂住瞭他的嘴巴,柔聲道:“你適才都說瞭,我們兄妹情深似海,你……你是我哥哥喲。”

  皇帝喘息瞭一陣,漸漸平緩下來,忽然咬牙切齒地恨恨道:“可恨上天不作美,倘若你真的是那女兒身,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我的親妹子,才不管世人如何嘲諷譏笑,更不怕將來下那阿鼻地獄,我都一定要得到你!將你立為我的皇後!”

  世榮聽得一塌糊塗,心中既奇怪又好笑:“這算什麼話?簡直是那天底下最最狗屁不通的混帳話瞭!喚做親妹子,怎又不是女兒身?難道狗皇帝發昏瞭麼?”

  那女子嬌嗔道:“你不怕我可怕哩!”忽然幽幽一嘆:“也許前世作瞭什麼孽吧,才令上天如此懲罰我,叫我一生下來便陰陽不分,以至骨肉別離,從來不能與親人團聚……”

  聽瞭這句,世榮驀想起一個極為隱秘詭異的傳說來:約於十幾年前,宮裡曾傳泄出一個十分驚人的消息,說是生下當今天子的德儀皇後又有瞭身孕,懷胎八月就生下一個怪胎來,老皇帝連夜密召數名心腹大臣入宮釋疑,當時的三位大欽天監皆下斷言:“此嬰先天不足陰陽不分,按上古訓示,既出龍庭,乃為極其不祥之兆,若不立即棄之,舉國必生刀兵之亂,大好江山恐有冰消瓦解之憂。”

  是以老皇帝當即命人將那怪嬰送出宮去,至於是誅是棄還是交由他人喂養,自是不得而知。

  後來世榮聞之,認為不過是無稽之談,當時一笑瞭之。此刻回想起來,再套上適才聽見的話,心中大訝:“難道那傳說並非子虛烏有?但‘陰陽不分’又是什麼?”他一時沉浸疑思,接下的幾句便沒聽見。

  直至見那女子站立起身,世榮方回過神來,聽她對皇帝道:“那我走瞭,今夜商議之事,你萬莫告訴別人。”

  皇帝點頭應允,道:“等等,今夜喚你來,乃有一事需你幫忙。”

  那女子撒嬌道:“原來有事啊,還以為你想念人傢瞭呢!”

  皇帝笑道:“想你是主,請你幫忙為副。”

  那女子道:“說吧,什麼事?”

  皇帝面上微露尷尬,道:“媛媛近來老是睡得不好,晚晚都做些稀奇古怪的夢,氣色差得很,胃口也沒瞭,那幫沒用的太醫始終調治不好,有人說莫是給…給什麼臟穢之物魘住瞭,你不是最擅那玄門奇術麼,順道過去幫我瞧瞧可好?”

  世榮大吃一驚,暗忖:“狗皇帝的這妹子一過去,兩隻鳳凰可就碰頭啦!”

  那女子嗔道:“原來是這破爛事!本宮才不管呢,哼,叫那騷狐貍沒瞭才好!免得她成日纏著你。”

  皇帝輕斥道:“不許胡說!聽哥哥的話,快去瞧瞧。”

  世榮心念電轉:“這女子輕功超絕,武功勢必不差,倘若給她纏住,驚動瞭四張面具,那便麻煩瞭!”當下不敢再待下去,悄悄躍出樹叢,急往織霞宮掠去。

  孰料那女子始終不買這皇帝哥哥的賬,竟還沉瞭臉:“我是識得玄奇神通,但絕不是用來幹這些雞毛蒜皮的破事的!哥哥還是另請高明吧。”

  世榮趕回織霞宮,奔到牙床前撩起珠簾帳,低聲道:“快走,有人來瞭!”

  鳳凰兒此刻距完功隻餘半個時辰,若是就此放棄,整晚的努力便告白費,心中極是不舍,雙手仍扣著吳媛媛兩側的太陽穴,隻把頭離瞭她的前額,斜目睨示,盼望世榮能想法子對付敵人,為自己再爭取些許時間。

  但世榮憚極瞭那個奇怪女子,不敢再有片刻耽擱,心中大急,遂道:“快收功,今晚到此為止!”不由分說攔腰就抱起鳳凰兒,疾往殿外掠去。

  吳貴妃顫哼一聲,上身隨著鳳凰兒的手掌離開倏爾彈起,僵直瞭一會,又仰面栽倒下去,驀地牙根緊咬,神情痛苦萬分。

  鳳凰兒突給破功,自亦好不到哪裡去,登時氣血翻騰,勉強按捺瞭片刻,終究還是壓制不住四處狂竄的內息,驀地朱唇張啟,一口鮮血噴嘔在男人的衣襟上。

  世榮吃瞭一驚,趕忙把掌抵在她背心,輸入真氣緊緊護住心脈,腳下仍然不敢絲毫停頓。

  鳳凰兒在他懷裡呻吟道:“你想害死我呀?差點就走火入魔瞭!”

  世榮道:“倘若給她撞上,隻怕連脫身都難瞭。”

  鳳凰兒從未見他如此緊張過,無力問道:“驚……驚動瞭四大聖衛是麼?”

  世榮心中冒起絲絲寒意,思緒紊亂如麻:“不是,是一個女人,可能是一個女人,一個絕對可怕的女人!”

  *** *** *** ***

  眾女的驚呼聲中,寶玉重重撞在墻上,繼給彈落地面。

  羅羅與甜兒急奔過去,見寶玉又嘔出一大口鮮血來,唬得心都顫瞭,手忙腳亂地掏出汗巾子幫其揩拭。

  “黑風郎君”俞逸收腿立定,負手嘆息道:“適才那招叫做‘天雷劈’,不但力逾千鈞,更可從任何角度破敵。我師父說隻此一招,便足夠我受用後半輩子瞭。至今已有一百一十七名所謂的好手倒在它的面前,因為它我懶於進取裹足不前,一直希望有誰能破解掉它,結果你還是讓我失望瞭。”

  寶玉差點閉過氣去,周身俱如散架,奇的是通靈寶玉仿佛嵌進瞭胸腔,似與心臟貼在瞭一起,一註註暖流正大江奔流般由其上註入體內。這情形並不陌生,似乎曾在從前的什麼時候發生過。

  其他幾姝也奔圍過來。燕娘已喝瞭不少“玉井坊”,酒勁漸湧上來,跪在旁邊迷迷糊糊地問道:“這……這人是誰啊,為何來幫我……我們?”

  羅羅哭道:“他是榮國府的賈二公子,我適才求他去請人來幫忙,誰知他…他自己就……就動手瞭,定是瞧見姓黎的惡賊打我,一時急瞭……”

  燕娘眼圈紅瞭起來,凝視寶玉道:“先前是宋公子,現在又是這……這位賈公子,今晚我們可真害……害瞭不少人。”

  色人望望身畔眾女,見她們臉上滿是焦急與關切,而羅羅更為自己傷心啜泣,剎那間身上舒服瞭許多,心中暗暗快活:“能得這麼多美人如此瞧我,今晚便是死瞭都不冤哩。”

  黎文彥吃瞭寶玉兩拳,這時已緩瞭過來,見他給俞逸擊倒,心下大喜,急忙掙紮爬起,順手抄起一把丟在地上的快刀,搖搖擺擺地逼瞭過來,咬牙切齒道:“臭小子,你是誰?竟敢來管我點花樓的閑事,定是活得不耐煩瞭!”

  眾女知他欲來報仇,皆驚得花容失色,唯獨燕娘張臂攔在寶玉身前,軒眉怒道:“黎文彥,他可是榮國府的人,你敢傷他!”

  倘在平時,黎文彥當會想上一想,但此刻鼻塌面綻鮮血淋漓,神思也有些不清,隻惡狠狠道:“我不敢?便是玉皇大帝我也宰瞭他!”說著已到瞭寶玉跟前,高高舉起瞭手中的刀,額頭青筋畢現,朝眾女喝道:“滾開,否則連你們都砍瞭!”

  羅羅、甜兒幾女嚇得微微讓開,燕娘卻閉目道:“砍吧!”依舊死死地攔在寶玉身前。

  寶玉心中感激,再想起先前她的所作所為,不禁暗暗佩服:“這燕如意雖為青樓女子,卻是個十分有情義的人。”

  黎文彥大怒,一刀往下劈落,也不知是要砍誰。

  寶玉倏地坐起,一拳擊在他的腹部。

  黎文彥慘叫一聲,踉蹌跌退數步,又一跤軟倒於地。

  俞逸微吃一驚,飛腿掃出,用腳弓斫向寶玉頸上的大動脈,欲令之徹底癱瘓。

  千鈞一發之際,寶玉腦海中驀地閃現出一副圖畫,正是下午在小木屋看那冊《鳳凰涅盤大法》裡某頁的畫面,圖畫中異國美人周圍的虛線盡數活瞭起來,仿佛向觀者暗示著天地間某種玄奧無比的神秘軌跡……

  就這一瞬,場上驟生奇變,燕如意身後的寶玉突然憑空失卻,眾人正感驚奇,猛見俞逸背後無聲無息地現出一條人影,竟是寶玉。

  俞逸一擊落空,驀覺後邊給人拍瞭一下,頓有一股怪異非常的炙熱從背心透入,熔巖般疾侵周身經脈,剎那間整個人便似墜入瞭煉獄之中,但他十分頑強,悶哼聲中勾腿回踢,正是那招神出鬼沒的“天雷劈”。

  寶玉腹底劇震,五臟六腑似都移瞭位,整個人竟給踢瞭個跟鬥,重重地摔在地上。

  俞逸方欲追擊,卻感通體欲融,氣力突給盡數抽空,隻得盤膝坐倒,運功療傷,眼睜睜地瞪著近在咫尺的寶玉。

  眾麗人又再奔圍到寶玉身邊,七手八腳為他揩拭不斷從鼻口裡湧出的鮮血,呼喚聲啼哭聲此起彼伏。

  旁觀眾客中有許多人暗暗搖頭,心裡道:“女人果然是禍水,風塵中的女人更是沾惹不得,爭風吃醋起來可非說笑哩,這不鬧出人命來瞭!”

  俞逸心中震驚之極,疑思滿腹:“中瞭‘天雷劈’的人非死即殘,從未有過能立刻動彈的,這小子怎有餘力反擊?又怎會突然轉到瞭我背後去?武林中竟有這等神奇的功法?侵入我體內的炙烈氣勁又是什麼?啊!莫不是那傳說中的西域魔功‘烈日大法’?”

  寶玉卻如陷魘中。他先前默想那圖畫中的虛線,手足不覺舞動,竟按著那些虛線比劃起來,突然間周遭的一切盡皆慢瞭下來,就連俞逸那招疾如鬼魅的“天雷劈”都變得宛如蝸行,此後心隨念至,眨眼就到瞭敵人背後,令他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怎會這樣的……怎麼會這樣的……”

  驀想起那幅圖畫旁邊註著:“此招如空似幻,有瞬間轉移之功,與我中土武學頗為相異,必乃大智大慧者所創,暫譯做‘鳳入虛空’。”繼思道:“難道我適才使出瞭那招‘鳳行虛空’麼?虛空……虛空……這虛空卻為何物?”

  羅羅見他面如白紙氣若遊絲,神志似都不清瞭,哭喚道:“你怎樣瞭?我這就去找大夫來,你可……可千萬要撐住啊!”

  寶玉隻是充耳不聞,依舊癡癡迷迷地沉浸於那無比動人的玄奧妙境之中,這一刻,世間萬物甚至生與死都變得無關緊要微不足道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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