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臘八白馬寺之亂到岑雲舟清醒,再到他可下地行走,已過旬月。臘月二十四是小年,如鶯留在岑府過。臘月二十五,公府馬車便來接如鶯。
來的卻是二房祁世駱與祁思珍。
二人進岑府同岑氏問安,將公府所帶藥材送上,又一起去看瞭岑雲舟。祁世駱進瞭岑雲舟屋中,思珍是閨閣女子,不便進去,便由如鶯陪著招呼。
二人坐瞭坐,寒暄不多時,便很快帶瞭如鶯辭出。
如鶯見二人匆忙,這般急著尋她回去,至上瞭馬車,才道:“思珍姐姐,可是有事?怎地你和二表哥來瞭?”
思珍看著她,眼眶忽得紅瞭,道:“母親讓我們二人來岑府將你帶回。妹妹,安源來人瞭。”
說罷,淚水便自眼眶中滑落下來。
如鶯心生不祥,道:“是誰?是我父親母親帶瞭消息來嗎?”
思珍道:“等回瞭公府,你親自問吧。”
三人回瞭公府,如鶯直接隨思珍去瞭二房正房。許氏、大小鄭氏皆在,安如蕓、安賢良也在。
如鶯方入房中,眾人便將目光落到她身上。
她朝許氏幾人見禮,許氏將她招呼到自己身側坐下,道:“你父親自安源遣瞭人來,兵荒馬亂地耽擱好些時日。今日一早才到的,你來見見他。”
那人來給如鶯行禮,砰一聲跪到她身前,“大小姐、大小姐”地叫著,涕淚縱橫、嚎啕大哭。
如鶯被他哭得心慌,目光自眾人臉上掃過,見小鄭氏面色不好,安賢良垂著頭不敢看她,許氏與思珍面露不忍,她不知自己為何,被那傢仆嚎得也開始落淚。
那傢仆哭道:“大小姐!夫人沒瞭!夫人她人沒瞭!”
她愣愣道:“你說甚麼?誰沒瞭?”
那傢仆道:“虞夫人沒瞭!”
她眉心似被利箭戳穿,鈍鈍痛起,太陽穴一抽一抽地跳,忽地眼前一黑,便甚麼也不知道瞭。
如鶯當場暈厥,婢女仆婦紛擁而上,將她扶進房中。許是在岑府多有勞累,許是因著噩耗不願醒來,昏睡許久,至暮色深濃,方才悠悠轉醒。
她起床梳洗換瞭衣裙,將那安傢傢仆喚來,細細問他。
安源地處晉西,縣城不大,卻是富裕之地。先是小股流民進城,入冬後天氣再冷,流民愈多。漸漸流民中起瞭時疫,府中有采買丫鬟染瞭時疫,傳給旁的丫鬟。
虞氏貼身丫鬟不幸染病,虞氏也未能幸免。
又因晉西與陜西接壤,鎮北王遣軍醫來晉西,鎮北王府軍士接管瞭各個府縣,染疫亡故之人統一焚燒屍身,虞氏竟是連屍骨也未留下。
如鶯淚如雨下。
她又道:“你出安源時,衙門中已有鎮北王府之人進駐瞭麼?”
那傢仆道:“是的,大小姐,好些事老爺也做不得主。那些人雖說是協助老爺治疫,但鎮日佩刀戴劍地巡城,並不將老爺放在眼中。”
“那父親你來時他可好?”
傢仆道:“老爺並不與他們爭鋒,他們便也不為難老爺。”
如鶯想到旬月前,季洪已被朝廷擒拿,眼下鎮北王說不定已反,安源許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她忽地想到祁世驍,便起身出瞭西廂院中。
丫鬟拿著鬥篷急忙忙追出,道:“姑娘、姑娘,夜風寒涼,您披上鬥篷!”
她匆匆裹著披風,丫鬟提著風燈,二人往大房趕去。
到瞭祁世驍院外,下仆見有女眷晚間前來世子處,道:“你們是何人?”
如鶯上前道:“我要找世子,有急事,我是世子表妹,還請小哥代為通傳一聲。”
那下仆從前也遇到幾回自稱是世子表姐、表妹的小姐,在前院或是在花園,偷偷等世子,卻從未見過這般膽大的小娘子,竟趁著大晚上直接上門。他道:“姑娘,對不住。世子晚間不見女眷。”
如鶯道:“勞煩小哥,我是安如鶯,我實是有要事尋世子。”
那下仆正不耐煩,忽地一個聲音道:“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