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世驤行在前面,祁世驍與如鶯在後。
他捏瞭捏她手,心緒有些起伏。他還不確定阿驤口中的阿虞與她母親虞氏是不是同一人,現下仍不是同她提的時候。阿驤不再記得她之事,倒是要同她說上一說。
如鶯心頭亦有些悶。
祁世驤此人,她十歲便識得他,是個霸道性子,若不順他意,他必討回。她想象他中怒不可遏,彼此劍拔弩張的場景並未出現,反而是平靜無事,他當她是個陌生之人。
便是這般,她有幾分不得勁。
三人進瞭小花廳,幾碟冷盤已上好,丫鬟們陸續上瞭熱菜。
如鶯道:“你們二人先用,我再去廚下瞧瞧。”
祁世驍一把拉住她,道:“不必,你一道坐下用便是。”
如鶯知到她這,甚麼規矩都破瞭。
她與阿驍二人用膳之時,你來我往,已與尋常夫妻無異。眼下多瞭個與她糾葛這般深的祁世驤,她坐下,難免不自在。
祁世驤看瞭自傢大哥一眼,有些詫異。
他大哥規矩嚴苛,於人於己都是如此。到瞭他這未入門的嫂嫂面前,說破就破。他還道這女子規矩說不上好,原是他哥哥已換瞭副性子,這般縱容,談何規矩。
祁世驍拉她坐下,她依言挨著他,坐在他身側。
他道:“阿驤,這是鶯鶯,你不記得她瞭。你倆少時便相識。你十二那年,自天寧寺回京,為瞭與二叔同路回來,便一道在山西安源逗留。鶯鶯是山西安源安傢人,二叔房裡鄭姨娘的親眷,她喚二弟表哥,喚三妹表姐,喚你我亦是表哥。今日你歸來,她心中亦是歡喜的,我們三人便不講那許多規矩,一桌坐著用上一頓午膳。”
祁世驤暗道:“原是表哥表妹。看來這表妹亦是同那些公府親眷般寄住在府上,來瞭個近水樓臺。看他大哥這樣,似有步安陽郡王後塵之嫌。”
他朝他大哥揶揄一笑,想到大哥目不能視,忍不住笑容更大些,因瞭那鶯鶯表妹坐在一旁,他又斂瞭笑。
他不意朝她掃瞭一眼,見她正以驚詫萬分的神情看著自己,似是不可置信,眼圈亦紅瞭起來。
他不禁有些訕訕,好似自己對她做瞭甚麼不好之事,道:“哦,鶯鶯表妹!對不住!我受過傷,將往日的一些事忘瞭。有些人我也一時想不起來。”
他暗暗補道,有些無關緊要之人我一時也想不起來。
她眼睫有些濕濡,沾瞭幾滴淚珠,想他恐是九死一生,受瞭許多苦。上天眷顧他,讓他好好兒留瞭命歸傢,又教他將她忘瞭個幹凈,定是許瞭他順遂前程。
她曾經怨憤他、掌摑他、躲著他,他羞辱她、護著她、沒臉沒皮糾纏她,她恨過惱過嗔過羞過無奈過,那山寺夜中對她道等著我之人便再沒有回來。
她未等他,他自然再不會回來。
她淚水自眼中滑落。
她那雙眼生得是極好的,既美又靈動,兩丸瞳仁剔透琉璃般,被淚水一浸,澄澈似能照進人心。她欲語還休,可惜他半分也看不懂。
他還是有些訕然,方一回來,便把這個水做的表妹弄哭瞭。
他道:“鶯鶯表妹莫要擔心!川蜀巫醫醫術極高,我已記起很多事。日後,應是慢慢會記起來。”
她拭瞭淚,道:“旁的可還有甚麼病根麼?”
他連連搖頭,道:“沒有!沒有!對瞭!還未恭賀鶯鶯表妹同大哥新婚之喜,好在我回來的及時!”
如鶯一笑,淚又出來,將桌下袖中的手兒伸出,悄悄握住祁世驍的手道:“多謝三表哥。你能回來,我和阿驍真個兒歡喜。老太君和大夫人時常念叨著你,這下好瞭,她們不必再掛念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