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四月,海棠花開瞭滿院。
紀瞻偶然聽下人們提起,每年暮春時節,公主府裡總是開著各類海棠,濃艷芬芳。
但他這院裡多種是蘭花、蘭草,海棠倒是沒有的。
這會春末瞭,種也來不及,索性買瞭西府、垂絲、變葉等數十種海棠品種,放在院子裡給公主觀賞。
衛連姬知道的時候怔住,靜笑不語,乍一看眉間如有煙雲愁緒輕攏,隻是轉瞬,又恢復瞭若無其事的樣子。
隻晚間的時候,床笫之間熱情非常,也不怕累,嬌啼婉轉,攀著他的頸項,要瞭一次又一次。
……
這日,春曦明媚,紀瞻應同窗好友之邀,一大早就赴宴出去瞭。
衛連姬在海棠花下支瞭張小榻,倦倦地懶在上面,就著溫暖的日光,昏昏欲睡。
隻是有侍女魯莽,壞瞭她春日好眠,她嗔目而視,侍女怯聲稟道,府裡的紀夫人求見公主。
衛連姬被擾瞭好夢,本想斥退不見,但耐不過青昭的憂憂勸慰。
「公主來紀府也有十來日瞭,還未與駙馬父母正式見個面、吃盞茶,既然紀夫人有心登門,那就不妨見見,也算是全瞭駙馬的顏面。」
青昭言之有理,可衛連姬是沒興致與人逢場作戲的,即便是紀瞻的父母。
紀瞻尚瞭公主,以後都是住在她長安的公主府邸,這江南老傢,怕是一年也回不瞭兩次。
紀刺史久混官場,是個明白人,也沒叫人整那些個新婚夫婦省親的虛禮,平白地擾她清靜。
隻是這紀夫人,不會不知情,既來瞭,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她揉揉眉心,思忖一會兒,命侍女去迎紀夫人到會客的正廳接見。
……
見衛連姬款款走來,紀夫人作揖施禮,恭聲:「公主。」
衛連姬徑直坐下,抬手淡然:「紀夫人不必多禮,坐。」
兩人在廳上相對而坐,侍女奉上兩盞梨花碧螺春,茶香氤氳。
紀夫人的嘴唇動瞭動,遲疑地開瞭口:「敢問公主在紀府住得可還習慣?」
「還行。」衛連姬淺淺呷瞭一口茶,坦然道:「夫人是有何事,不妨直言。」
紀夫人躊躇片刻,緩聲道:「公主身份尊貴,天驕之女,亦生有傾國容華,想來在都城長安也定有不少世傢郎君、文人才子心生愛慕。」
恭維的話衛連姬沒少聽,可頭一次從婆母嘴裡說出來,聽著總感覺不是那麼舒服。
長安的郎君們貪權好色,對她心生妄念,可這關她什麼事。
衛連姬放下茶盞,態度不緊不慢:「那又怎樣。」
紀夫人正色莊容,義正辭嚴:「民婦不才,隻生紀瞻一兒,作為母親,比起攀權附貴,青雲直上,民婦更希望他能一生平安穩健,活得舒心自在。」
「夫人這是什麼意思。」衛連姬放下手中茶盞,垂下的秋水長眸,隱泛冷意。
紀夫人沉靜地提出質疑:「民婦鬥膽問一句,公主是真心喜愛紀瞻嗎?」
衛連姬抿唇輕笑,與生俱來的尊嚴華貴從輕輕的笑意底下透出來,如針尖似的戳在人心裡面去。
那樣漫不經意的口吻,聽不出是在乎,還是不在乎,她隻是笑:「我這裡呢,向來隻看有沒有趣、好不好玩,至於旁的,一律是不談的。」
紀夫人接話:「那公主要紀瞻尚公主,也隻是一時興起?」
衛連姬仍是若不經意狀,佯作無奈嘆息:「你們紀傢教的好兒子,骨頭還挺硬,不肯做男寵,就隻能給他個駙馬當當瞭。」
紀夫人敢怒不敢言,氣得臉色都發白瞭,隻面上強裝鎮定:「公主這意思,以後還會另有打算?」
衛連姬端起茶盞啜瞭一口,慢悠悠:「別的打算暫時沒有,至於駙馬這個位置,紀瞻能做多久,這全得看他的本事瞭。」
這話裡的意思,是要郎君低下身段,如同樂伎伶人一般伏在她裙下,諂媚邀寵,逢迎討好。
隻聽說過大衛的公主位尊倨傲,歷來荒唐任性,還以為傳聞有訛,如今看來,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公主華陽陪同駙馬回鄉省親,不僅對郎君長輩視若無睹,連對待婚姻的想法竟也如此兒戲。
紀夫人不能茍同,但也仍舊不死心。
她起身曲膝跪在衛連姬面前,作出苦口相勸的模樣:「公主身邊不缺比紀瞻傢世好,相貌好的郎君,民婦鬥膽冒犯公主,懇求公主能高抬貴手,放過紀瞻。」
衛連姬噗嗤一聲笑,恍然間如海棠花開,是妖艷而冰冷的姿態。
她輕笑反問:「放過紀瞻,讓他另娶之前那個退瞭親的表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