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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通往未知的路

第十八章:通往未知的路

  蘇邦哲的身體每況愈下,自從那天和陸柏在花園裡走瞭一段後,就再也沒有出過房門。如今他變得更加消瘦,視力聽力都明顯衰退。唯一還沒有表現出病危征兆的恐怕隻有他的嘴巴和大腦。

  他對於許多正在發生的事情仍然還有清晰的判斷力,過去的重要事件他也記得清清楚楚。他說的話仍然邏輯清晰、條理分明,陸柏總會隨身帶上紙筆,盡可能將老師的每一句話都記下來,哪怕聽上去毫無意義。

  “沒有這個必要,”蘇邦哲說,“你能記在腦子裡的話才是真正有用的。”

  他並不贊同這種做法的意義,但陸柏仍是固執己見。蘇邦哲便也不再理會。

  這天,陸柏接見瞭一位特別的來訪者。當守衛傳來消息時,陸柏正在侍候老師用晚飯。他聽瞭守衛報出的名字,臉上滿是顯而易見的嫌惡。

  “讓他再等等。”

  他檢查一遍瞭護士拿來的藥瓶,並給自己註射瞭微量藥液,十分鐘後,在確保沒有異常後指示護士給執政官用藥。

  “長官,他說要上樓來見您。”守衛從話筒裡告知陸柏。雖然陸柏已經被免除瞭職務,但周圍的人還是習慣稱呼他長官。

  “我說瞭,讓他等著——沒有準許,誰也不準進執政官的房門。”

  “是。”

  陸柏將一旁書桌上的文件收拾好、鎖進櫃子。守衛的聲音第三次從話筒傳來,陸柏直接打斷他:“我這就來。”

  他來到一樓的會客廳。客人已經等候多時,從守衛的三次催促來看,他顯然等得很不耐煩,但當他從座位上起身時,那沉穩優雅的儀態和不卑不亢的微笑,完全顯示不出一絲一毫的急躁。

  此人年紀約三十六七歲,面容白凈、身材修長,戴著副銀邊眼鏡,穿著一身灰色的休閑西裝,頭發梳得油亮。而相比之下,陸柏的儀表簡直邋遢不堪,他凌厲的眼神卻足以打消任何人因衣著而輕視他的可能。

  “羅乘。”

  “很久不見瞭,表姐夫。”

  羅乘走上前來伸出手,但陸柏一動不動,並不和他握手。羅乘並沒有表現出尷尬,十分自然地拍拍陸柏的肩膀,宛如熟知的朋友。

  “用不著跟我套近乎,”陸柏說,“3號企業的總裁,親自前來拜訪,想必不是為瞭和我這個遠親打招呼的。”

  “無論如何,我們畢竟還是親戚,還是不要太過疏遠,”羅乘笑道,“我們可以坐下談嗎?”

  “這裡沒有留給你的座位,”陸柏自己坐下,“你如果有話,就站著說,否則就請回吧。”

  “站著說也無妨,隻不過,我覺得您可能誤會瞭什麼。我猜,您是不是懷疑,我是來勸說您終止查獲槍械的行動?這一點您大可放心,我對武器並不感興趣,也不會靠它們賺錢。”

  “我已經不再負責安保部隊瞭,他們現在的任何行動都和我無關。如果你想談公事,政府裡有專門的窗口接待你;如果你要談私事,更沒有什麼好談;假如你想和凌曉敘舊,我可以送她回去探親。但我們之間無話可說。”

  “放心,我也沒有什麼公事私事要談,至於表姐,我隨時可以打電話聯系她。我這次前來,隻是聽說執政官病危,出於尊重想來探望。”

  “執政官身體很不好,也不想見客。如果你有什麼想說的話,我會代為轉告。如果沒有別的事,就請回吧。想必閣下還有不少生意上的事要處理,就不要在這耽誤時間瞭。”

  “既然如此,我當然尊重執政官的意思,”羅乘說,“不過,除此之外,我還是有個問題想問——純粹是出於好奇——究竟是誰用炸彈炸死瞭程堅?”

  陸柏的臉色比鐵板還要陰冷,他的眼睛死盯著羅乘的臉,後者在這樣的註視下卻一點也不顯得緊張,臉上還是掛著柔和的微笑。

  “我不知道,即使知道,也沒有必要告訴你。”

  “意料之中的回答。不過沒關系,我隻是隨口問問,畢竟這和我無關。”

  “所以你這次來,就是為瞭問這些廢話的?”

  “當然不是。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向陸長官您匯報——”

  “不用叫我長官,我已經不是……”

  “事關軍火。”

  羅乘說完這四個字的瞬間,陸柏的臉色有瞭一絲微妙的變化,但接著又恢復到原本冷冰冰的模樣。

  “我近來發現一個藏匿軍火的地點,特地前來舉報。”羅乘補充道。

  “那我給你一次機會,說吧。”

  “是這樣,上個月,我在城郊花大價錢買瞭一棟別墅,又訂購瞭一批新做的傢具,兩周前終於裝好。近來我的呼吸一直不暢,便打算搬進去住一段時間休養。

  可就在四天之前,出瞭一個小小的意外——在臥室,我失手把一尊銅馬從櫃子上撞瞭下來,銅馬砸壞瞭地板。之後,我卻發現在地板下竟然藏著不少東西——整箱的榴彈、手雷以及大包散裝的火藥。

  我必須強調,在買下這棟別墅之前,我完全不知道裡面藏著這些東西。我的保鏢對我說,既然我的臥室裡藏著這些,那麼別的房間或許也會有這些東西。我讓他們把其他房間的地板拆開搜瞭一遍,又找到瞭許多包好的火藥和彈殼。既然這些房間裡都有,那麼客廳多半也不能幸免。因此我不得不再讓他們把客廳地板也拆卸掉。客廳下面同樣也埋著不少東西。”

  “你說的這棟別墅在哪?”

  “具體地址,我已經報給現任的安保部隊指揮瞭,相信閔雁長官會處理好的。”

  “那麼你何必再來和我說一遍?”

  “對閔雁長官而言,這些僅僅是武器而已,但您不同。雖然您現在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但其實已經在思考這件事背後的含義瞭。閔雁還太年輕,她所能看清的東西實在有限。可您不同,我接下來要說的,才是值得您去思考的。”

  陸柏沒有作聲。羅乘知道他是默許自己說下去。

  “我之前說的話裡,有個問題您肯定註意到瞭:假如在臥室地板下裡藏著火藥,那麼其他房間也很可能一樣;假如其他房間也一樣,客廳也多半一樣瞭。假如整間房子下面埋滿瞭火藥,那麼墻壁裡面會不會也一樣呢?這樣一來,我就不得不把墻壁也拆掉瞭。這樣一來,我這整棟房子就再也沒有住進去的必要瞭,到瞭最後,房子整個都是要拆完的。

  那麼,假如我們換種思路,當我砸壞瞭臥室地板的時候,沒有徹查整棟房子,而是偷偷把地板補上,把危險因素遮擋起來,就當作無事發生過。這樣一來,我就沒必要把整棟房子拆掉瞭。您說對嗎?”

  “這樣一來,你就得躺在炸彈上睡覺瞭。”

  “的確如此,”羅乘點頭道,“不過,那又有什麼關系呢?或許隻要把火藥用一層擋板隔開,它就永遠不會被發現,也不會爆炸。假如冒一點風險就能保住整棟房子,您會不會這麼做呢?”

  陸柏默不作聲。

  “現在,七十二區的第一塊地板已經砸破瞭——您知道我指的是誰——無論是誰砸破瞭這塊地板,如今都沒有多大差別瞭,無論您是否知道、告訴我與否,都不重要。真是重要的是——這棟大房子,已經避免不瞭被拆毀的結局瞭,不管是主動去拆,還是任由那些火藥埋下去直到有一天被偶然引爆——它終是要被拆毀的。到那時,親愛的表姐夫,您又打算搬到哪裡去住呢?”

  “依你的說法,”陸柏說,“你並不缺新房子住。”

  “那是自然。不僅如此,我還剩下不少空屋子,早在表姐出嫁之前,我就提出將這幾棟房子送給您當見面禮瞭,可是您直到現在都不願意來領鑰匙。不過,我也還沒有改主意,如果這把鑰匙您願意拿走,現在仍然來得及。”

  陸柏站瞭起來,走到客廳的另一邊,背對著羅乘。

  “如今您比任何人都清楚,聯合政府的存在已經無法繼續維持瞭,保守派與自由派之間的平衡早已經被打破,距離動亂隻剩下一步之遙。變革將從七十二區開始,蔓延至全世界,而聯合政府,必將會是第一個犧牲品——以您的能力,在房倒屋塌之後,不該淪落到露宿街頭的下場。”

  “羅先生,”陸柏轉過身來,“您對局勢的分析很全面,出於長遠考慮,我確實應該接受您送的房子。”

  “嗯。”

  “隻可惜我住慣瞭老房子,您的大豪宅,我並不感興趣,住在裡面隻會徒損心智。至於露宿街頭,對於我來說更是傢常便飯。所以,您的鑰匙,還是自己留著吧。”

  “唉,太可惜瞭。”羅乘嘆瞭口氣,向陸柏微微鞠瞭一躬,離開瞭。

  “現在,距離拆墻的時候不遠瞭。”他走出門時回頭說瞭一句。

  陸柏低頭沉思瞭許久,直到門外的守衛進來問候,他才如夢初醒似的離開。

  “對瞭,”他對守衛說,“一會幫我轉告執政官,我有些小事,要回傢一趟。現在執政官正在休息,我就不打擾他瞭。”

  “好。”

  程中從來沒有覺得像現在這樣累過。

  早上一睜眼,胡小黎便抄著匕首一直追殺他。他從二樓逃到一樓,圍著沙發跑瞭三四圈,又在客廳繞瞭幾個來回,接著又逃回瞭二樓的房間,躲到床底下再也不出來瞭。

  “幹嘛躲起來啊?趴在下面多難受啊?”

  “不用瞭,我覺得這裡挺好。”

  “現在你敢做卻不敢當瞭?我記得之前是怎麼說的——要是你敢碰小純,你下面那東西就……”

  許純跑來抱住胡小黎的胳膊求情,哭著說是她自願的。程中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他太瞭解胡小黎瞭。假如她真要對自己動手,就用不著費勁追著自己滿屋子跑瞭。

  “她不過就是想撒撒氣而已。”

  孟婕與賀綺也都被這動靜引來瞭,兩人都站在門口沒有進屋,似乎並沒有打算上前勸阻,或許是看得出胡小黎並沒有真的動怒。在觀望瞭一會之後,她們也更加確信這一點,便默契地離開瞭。

  作為屋裡唯一的男人,現在他卻不得不趴在大傢腳底下,這多少也讓他感到有點屈尊,不過倒也沒有什麼大不瞭。

  畢竟,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女孩,受過的屈辱已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瞭。

  “說吧,這次你要我怎樣才肯饒瞭我?要不讓你在我背上坐一天?”

  “你以為坐在你背上很舒服麼?你的骨頭隻會硌得我屁股疼。”

  接著,兩人便圍繞著“怎樣懲罰程中”這一話題商談瞭半個小時,直到賀綺突然闖進來打破瞭他們的對話。

  “那個孩子不見瞭!”

  程中第一次在那張冷冰冰的臉上看見瞭慌亂。而下一秒,那種表情在程中自己的臉上復刻瞭。

  “什麼時候的事?”程中從床底下爬出來。

  “就在剛才……我回去看她的時候,她人已經我們找遍瞭整棟房子,也沒有找到她。”

  “快走,我們出去找,她應該走不瞭很遠的。”胡小黎說完就往樓下跑,程中緊隨其後。賀綺也要跟上,卻被程中擋住。

  “你留下,現在局勢很亂,這裡需要有人守著。”

  賀綺想瞭想,點頭照做瞭。程中和胡小黎剛出門,許純忽然也跟瞭出去。

  “喂,你怎麼又跟上來瞭?”

  安安緊緊抱住女人的大腿。女人拼命要掰開她的手,但安安個頭不高,力氣卻比想象得大不少,女人竟一時掰不開。

  “媽媽!媽媽!”安安大喊著,手箍得更緊瞭。

  “我說瞭,我不是你媽媽,別再煩我瞭!”

  “媽媽,不要走!”

  “你——”女人扶著安安的頭,讓她面對著自己,“你看清楚,我不是你媽媽,你認錯瞭!”

  “我看不見……”

  “啊?”

  女人伸手在安安眼前擺瞭幾道,見她的眼球沒有一點反應。

  “你都看不見,怎麼說我是你媽媽的?我的聲音和她很像麼?那我也不是你媽媽。你仔細再回想一下,你媽媽應該不會穿這種破瞭洞的牛仔褲吧。還有,我和你媽媽的身高也不會一樣吧,你看你的頭是到我的腰上,你——”

  “媽媽!”安安仍是不住地喊。

  由於這段時間一連串的大事,外出的人已經越來越少,可是在安安的呼喚下仍是吸引瞭不少好奇的路人圍觀。好幾個已經偷偷議論起來。

  “好瞭好瞭,我不會跑的,你也別再抓著我瞭,我們到安靜的地方慢慢聊行嗎?”

  “嗯……”安安聽瞭終於放開手。

  假如這時直接撒腿跑開,這女人顯然是可以溜走的。畢竟安安隻是個孩子,而且是個眼盲的孩子。

  但她牽住瞭安安的手,長嘆一聲,拉著她慢慢離開瞭,留下一群嬉笑的路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他媽的,老陳出的什麼狗屁點子,什麼‘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非要我來北城區做事。這下好瞭,條子沒碰見,倒是多瞭個累贅……”

  女人牽著安安來到不遠處一個僻靜的墻角下。

  “嘿,我叫小九,你叫什麼名字?”女人蹲下身問道。

  “安安。”

  “那你媽媽叫什麼?”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媽媽叫什麼?”

  “嗯。”

  “那你媽媽到底是誰?”

  “你就是媽媽!”

  “你連你媽媽的名字都不知道,卻認定我就是你媽媽?”

  “嗯。”

  “我覺得你不光眼睛不好使,可能腦子也出瞭問題。我都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媽媽!”安安忽然一把沖上去抱住瞭她,抽泣起來。

  “你——別這樣好嗎,我最討厭小孩子哭瞭……算瞭,你傢住在哪,我直接送你回去。”

  “我沒有傢。”

  “哦,”女人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這樣啊,那怪不得。不過我能有什麼辦法呢?到處都是無傢可歸的人。隻可惜,我也是個窮鬼,當不瞭你媽媽。還是放手吧,到中城區去,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個碰上有錢又有良心的帶你回傢。”

  “媽媽,你又不要我瞭嗎?”安安又加重瞭力氣,女人被她抱得險些喘不過氣來。

  “別這樣……放手……太緊瞭……好瞭好瞭,我帶你跟我一起走,行瞭吧?”

  安安這才放開,又牢牢抓住女人的手,生怕她忽然跑開瞭。

  “不過醜話說在前面,我很窮,我住的地方更窮,到瞭那裡可別抱怨我對你不好,要是亂給我添麻煩,我就把你扔回來,記住瞭嗎?”

  “嗯!”

  二人手牽著手離開瞭。

  “是這?你確定嗎?”

  “嗯,我能感覺到,她從這裡進去瞭。”

  許純指著面前這條窄窄的巷子。

  “我能感覺到,她剛剛從這裡經過,進瞭這條巷子。我好像天生就能感覺到認識的人走過的路線,當初爸爸出去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找到他的……安安走的時候,我又有同樣的感覺。”

  “這樣啊……”

  巷子的入口旁是一間破敗的旅店。程中對這裡再熟悉不過瞭,當初為瞭躲避仇殺,他跟大哥不止一次逃到這裡過夜,看店的老板則換瞭一任又一任。而距離上次那個色膽包天又運氣差勁的胖子被一箭射死至今,不過才一個月左右。程中不由得感嘆世事無常。

  “這裡是狗肉巷啊,如果安安被人帶到裡面去瞭,可就麻煩瞭。城裡的安保部隊唯一不願意碰的可就是這裡。更何況現在他們都忙著找槍,閔雁多半也抽不出人手來幫我瞭。”

  胡小黎站在巷子口默不作聲。顯然,她的某些回憶被這條巷子再度勾起。

  程中轉向她道:“我的確不願意問的,但你知道我也不得不問你——狗肉巷後面,到底是個什麼樣子?裡面都是什麼樣的人?如果進去找人,會有什麼樣的麻煩?”

  “如果你非要問,我隻能說——裡面除瞭瘋子,還是瘋子。”

  “就算是瘋子,我也得冒這個險。”

  “你一定要去?”

  “嗯。我打算一個人去。”

  “你怎麼知道我不願意去?”胡小黎反問道。

  “這麼說你還是要跟我一起去?”

  “跟你無關。我隻是想順路去給爸爸掃墓而已——我已經好久沒去找他瞭。當然,要是能找到安安就更好瞭。”

  兩人相視一笑。忽然許純小聲說道:“我覺得……或許她不想讓我們去找的。”

  “啊?這是為什麼?”

  “剛才那些人說,看見瞭安安抱著一個女人,叫她‘媽媽’,怎麼都不肯放手。我想,或許那就是她的媽媽。”

  “我可不這麼覺得。安安她一出生就沒瞭父母,這我是很清楚的。更何況她天生眼睛就看不見。多半是人販子用什麼手法騙她一起走瞭——我哥當年就抓過不少這樣的人。”

  “可是,前幾天我偷偷和她聊過,她跟我說,她好像感覺到媽媽就在附近。”

  程中大驚:“她和你說過話?”

  “嗯。”

  “你怎麼從來沒有說過。”

  “她說,我是個很好的朋友,要我不要把這些告訴你們……安安生來就沒有瞭父母,我也很同情她。所以我聽她的話,一直沒有跟你們說。而且我也並沒有太在意她的話,以為她隻是覺得太孤單才會這樣說的。”

  程中陷入沉思,胡小黎在一旁默默等待著。終於,他發話說:“到裡面去找人恐怕不容易,先回去一趟,做好準備再走。”

  “嗯。”

  “開門!讓我進去。”

  “嗯,通行證讓我看一眼。”

  “看你媽的頭,我今天早上才請你抽過煙,到瞭下午又不認得我瞭?”

  小九連聲抱怨,開始在身上四處摸索。

  “找到瞭,在這。”

  “行,”門衛隨便瞟瞭一眼就還給她,“那她呢?這孩子哪裡來的?”

  “不關你的事。”

  “一張證,一個人。規矩你是知道的。”

  “她是第一次來的,你就按照新移民上報吧。她身上什麼值錢的都沒有,絕對符合窮鬼的標準。”

  “那行,”門衛小聲嘟囔著,“這是她的通行證,叫她收好。對瞭,這孩子不會是拐來的吧?可別給我們找麻煩。”

  “你不瞭解別人還不瞭解我嗎?”小九嘲弄道,“再說,這地方,有人賣,誰願意買啊?”

  “那倒未必,說不定——”

  門衛正說到一半,忽然被旁邊的同伴捂住瞭嘴。

  “沒什麼——上面的,把門打開——二位,歡迎回傢!”

  陸柏在晚上五點左右得到瞭賀綺傳去的消息:“安安失蹤瞭。據程中的說法,她是被一個女人帶進瞭狗肉巷。”

  陸柏那時正在安保部隊總部和閔雁談論些最新消息。他名義上已經沒有任何職務,但顯然士兵們仍然保留著對他的敬畏。

  收到賀綺的消息後,他立刻讓閔雁調取程中住宅周圍的監控錄像。雖然當年在自由派的打壓下,大量監控攝像頭被迫拆除,但在蘇邦哲的強烈反對下,還是保留瞭少數,其中在北城區保留的最多。

  從監控中可以看到,安安是中午離開的,在獨自步行瞭三條街道後,被一個女人帶離。但二人在進入西北城區後,便沒有足夠的攝像頭繼續追蹤瞭。程中所描述的路線大致吻合錄像內容,看來安安的確是進瞭狗肉巷。

  “需要我派人去搜查嗎?”閔雁問。

  “不必瞭。安保部隊還是不要接近那裡為好,更何況,如今我們的人力已經捉襟見肘。你做好你該做的事就夠瞭。那個孩子的事,讓我去處理。”

  “是。”

  閔雁覺得陸柏像是忽然老瞭十多歲。

  “我該回傢瞭。該說的話我都跟你說過瞭,這是我最後一次找你,今後該怎麼做都由你自己決定。假如你沒有信心繼續坐著這個位置,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自由派的價碼不低,要拒絕不容易。即使你要收,我也絕不反對。”

  “我不會收的。我從來沒有走回頭路的打算。”閔雁說。

  “嗯。”陸柏離開瞭。

  “明天一早,我和胡小黎就進狗肉巷去找人。小純和嫂子就拜托你照看瞭。”程中對賀綺說。

  “嗯。我會保證她們的安全的。”

  程中又清洗瞭一遍那把十字弩。弩箭隻有十五支,不算多,但他也不打算再多弄一些瞭。假如要對付的敵人超過這個數字,那再多幾支箭也沒什麼大用瞭。

  許純的那番話又激起瞭他心中埋藏許久的疑惑。

  安安的身世至今仍是一個謎。程中至今也無法理解大哥為什麼在二十五歲時收養這個女嬰。而賀綺對於這個孩子卻更加重視,想來當年將安安交給程堅的就是陸柏。

  而安安今日出人意料的舉動更是證實瞭程中此前一個模糊的猜想:她不是普通人,和程中、胡小黎一樣,她的身體中或許也蘊藏著某種凡人所沒有的特殊能力,而這種能力,比起操縱夢境、瞬間移動這種微不足道的能力更加強大。否則無法解釋一個盲童是如何獨自穿越幾條街、在人群之中找到自己的“媽媽”。

  “不過,換個角度想,或許這是件好事。如果那個女人真的是她的媽媽,讓安安跟她走或許更好吧——不過這一點必須當面證實。”

  這一趟也不知要去多久、會遇上什麼麻煩。他心中隱約感覺這次旅程將會兇險萬分,說不定會一去不復返。

  程中心中感到惆悵,便到陽臺上去散散心,見到孟婕正扶著欄桿遠眺。她身上披著件寬大的白色睡袍,掩住瞭傲人的身體曲線,但衣角下兩條交疊的修長美腿卻已有足夠的誘惑力。程中一時不知是否要過去。

  “你來瞭?”孟婕聽見瞭腳步聲,回頭看他。

  程中走到她身邊,也看向遠方。

  “嫂子你也出來散心?”

  “嗯。”

  “是在想安安,還是大哥?”

  “兩者皆有吧……”

  “那麼,嫂子可以和我講講大哥以前的事嗎?我對他瞭解的實在太少……有些事一直想不明白。”

  “是嗎?”孟婕說,“可是,我也不敢說對他有多麼瞭解……或者說,我從來就不瞭解他。”

  “那在你看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最開始,他是個很風流的人——而那時我也一樣。我們相互認識的時候,隻不過是互相追求一場一夜情而已,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有進一步的關系。”

  “這樣說來,大哥當年和我現在恐怕是一模一樣瞭?”

  孟婕笑瞭笑,不置可否。

  “那麼後來呢?”

  “我們相互隻見過幾次,每一次……做完之後就分別瞭。直到後來有一天,他主動來找我時,叫我以後不要再與他見面瞭。那時,他變瞭一個人,再也沒有那種玩世不恭的氣息瞭,好像下瞭什麼決心。而有趣的是,我從那時開始,忽然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他瞭。”

  程中低頭聽著。

  “我告訴他,希望繼續陪他在一起。和他聊過幾次之後,他最終也沒有再反對。可是我看得出,其實他並不喜歡我。他甚至直接告訴我,不會和我結婚。可是我也並不在乎瞭。之後有一天,他忽然聯系我,問我能不能幫他一個忙,我答應瞭。後來我才知道,他是要我去幫他照顧一個孩子。”

  “那個孩子就是安安?”

  “對,那時——也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算起來,我也算是照顧瞭兩個孩子。”

  程中竟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時,他和大哥才剛剛失去父母。程堅一個人擔下瞭所有職責,而十五歲的程中還沉浸在悲傷與迷茫之中。

  對他來說,孟婕,在那時就像他的母親一樣。而在生理與心理日益成熟時,程中不止一次產生過那種既下流卻又單純的想法。

  “嫂子,你知道嗎……”程中緩緩說道,“我常常對你有那種想法。”

  “我知道。”孟婕淺淺一笑。

  “你知道?”

  “別忘瞭,我可不算是個檢點的女人。許多事,我心裡都清楚。”

  她轉過身來,側倚在欄桿上。程中看見她的一部分乳溝從衣襟處露出,不禁深吸瞭一口氣。

  “有時,我常常會把你當成是他。你們兄弟兩個實在太像瞭,”孟婕說,“假如你真的向我提出那種要求,我未必會拒絕的。”

  “那現在呢?”

  孟婕笑瞭笑,沒有說話。

  程中向孟婕伸出手,但忽然卻又縮回,轉身走到瞭一邊。

  “算瞭,”他嘆息道,“我不願意這樣。至少現在不想。”

  “哦?”

  “無論如何,你依然是我的嫂子,”程中背對著她說,“有些事,我必須要找大哥問清楚。至少在此之前,我不能做那種事。”

  “難道你知道他在哪?”

  “之前不敢十分確定,但現在我卻越來越肯定瞭。現在我覺得就好像有一種力量,在指引我去見他。”

  程中想起胡小黎偷看的那份檔案:那個在爆炸現場留下的、屬於一個名叫章平的失蹤者的遺骸。

  答案,就在狗肉巷之後。

  “如果,你不能帶程堅和安安回來,”孟婕說,“至少你要回來。畢竟,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

  “好。”

  程中走下樓,越發感到思緒難平瞭。他在二樓走廊徘徊瞭一會,接著打瞭個電話。

  “喂?”陸亞德接通電話。

  “是我。”

  “哦,你明天就要去狗肉巷瞭,對吧?”

  “你都知道瞭?”

  “我爸已經回來瞭,他跟我都說瞭,還讓我和你一起去。”

  “是嗎?可這次我不想勞煩你。萬一我出瞭什麼三長兩短,除瞭你之外可能就沒人幫我收屍瞭。”

  “不用說這種話。你哪次惹麻煩不是我幫你擔的?再說,我也很好奇狗肉巷裡面是什麼樣子,難道有機會,正好去見識一下。對瞭,明天什麼時候出發?”

  “六點半就到巷子口集合,遲到瞭我可不等你。今晚你可得早點睡,別第二天爬不起來。”

  “呵,你怕是太看不起我瞭。”

  陸亞德掛斷電話,抬頭看瞭一眼時間,已經是十一點瞭。

  “明天,爸就要把凌曉送回去瞭……”

  他無奈地嘆口氣,腦子裡又浮現出凌曉那成熟充滿欲求的肉體。

  陸柏仍和平常一樣睡得很早很沉。他的鼾聲也和平常一樣響亮,即使關瞭門,聲音依然透過阻礙,跑進客廳四處回蕩。

  “那她呢?她一定還沒有睡吧。”

  陸亞德輕輕推開瞭父親的房間——就在昨天,他終於說服凌曉在這間房裡與自己酣暢地幹瞭一場。他原本還想多試幾次,沒想到陸柏已經回來瞭。

  “連爸爸都要把她送走,看來戰爭是真的已經不遠瞭——雖然舍不得,但這是對她最好的安排。”想起陸柏在傢宣佈這一決定時凌曉看向自己的哀怨眼神,陸亞德心裡既不舍又無可奈何。

  他走到床邊,陸柏的鼾聲沒有因為他的到來而受影響。

  陸亞德輕輕跪下來,見凌曉閉著雙眼、側身躺著,好像也睡熟瞭。但陸亞德知道她一定還醒著。

  “媽媽?”他小聲道。

  凌曉沒有回答。

  陸亞德用手指輕輕撥弄她的雙唇,見凌曉微微皺眉,發出輕微的哼聲,仍是沒有其他反應。

  他玩弄瞭一會凌曉的唇,接著拿開手,吻瞭上去。凌曉“唔”瞭一聲,伸手下意識要推開,但很快又淪陷在往日的情欲裡,任由陸亞德玩弄自己的舌頭瞭。

  “媽媽,”陸亞德與她分開,小聲道,“再幫我口交一次吧。”

  “不行……這裡,陸柏他……”

  她話音未落,陸亞德已經解開褲子,將陽具頂在她的唇間。凌曉悶哼瞭幾聲,咬著牙不讓插入。陸亞德見狀,惡作劇似的捏住她的鼻子。凌曉推不開他的手,情急之下張嘴吸瞭口氣,陸亞德便抓緊機會將陽具一下插入。

  凌曉驚叫一聲,但聲音很快就被壓住瞭。陸柏的鼾聲斷瞭一下,好像就要醒過來,但接著又打起響鼾來。凌曉還沒來得及松瞭口氣,陸亞德就在她嘴裡動瞭起來。

  “唔……別……慢一點……”

  此刻,她背對著丈夫,側躺在床上,任由繼子在床邊肏弄自己的嘴。凌曉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走到這一步。可是她心中卻並不覺得抵觸。陸亞德男根的氣息灌入她的口腔與鼻腔中,刺激著她的情欲。她已忍不住在被子下偷偷自慰起來。

  陸亞德抽插一陣,往後退一步,將陽具拔出,龜頭與凌曉的嘴唇直接留下的口水連絲讓人浮想聯翩。

  “小心一點,”陸亞德說,“別把爸爸吵醒瞭。”

  “你要做什麼?啊……”

  陸亞德竟直接掀開瞭凌曉身上的被子。凌曉來不及阻止,陸亞德已經得一絲不掛、爬上床來。

  凌曉身上穿著件淺藍色睡裙,款式很保守,隻有胳膊與雙腳露在外面。

  他將頭湊到凌曉兩腿間,讓自己的陽具貼在凌曉唇邊,擺成“69式”。他趴在上面,有些粗暴地繼續抽插凌曉的嘴,同時將睡裙掀起至大腿以上。

  “媽媽千萬不要發出聲音,否則把爸爸吵醒瞭就麻煩瞭。”

  凌曉果然壓低瞭聲音,臥室裡,在陸柏的鼾聲間隔中,隻聽得見凌曉吞咽口水的聲音。

  “媽媽竟然在裡面偷偷穿瞭情趣內褲,看來你知道我會來?”陸亞德偷笑道,同時不經意把陽具拔出。凌曉連忙說“不是”,嘴卻又再度被填上。

  “來,媽媽把左腿抬一下,我幫你脫下來。”

  凌曉不得不照做瞭。陸亞德將她的左腿從內褲中抽出,接著讓內褲掛在她的右腳踝上,而不拿掉。

  “媽媽的下面真美啊,這幾天隻顧著用雞巴抽插,卻沒有近距離好好欣賞一下。”

  他說完,便湊上去舔吮起來。凌曉的下面早已滿是汁水,四下的花蜜被陸亞德吃瞭個幹幹凈凈。與此同時,陸亞德也不斷聳動腰部,讓凌曉的舌頭在肉棒不同的部位舔弄。

  或許是太過緊張,凌曉的小穴比平日要夾得緊些。陸亞德的舌頭竟不能深入。雖然凌曉仍是不時分泌蜜汁,但還是叫陸亞德有些失望。

  多次嘗試無果後,陸亞德起身抽出陽具,轉過來壓在凌曉身上,不顧二人剛為對方口交過,便直接吻上去,使雙方私處的味道相互交換。

  他扶著陽具,在凌曉私處前後摩擦起來。他感覺得到凌曉仍是十分緊張,小穴顯然在抗拒自己的進入。

  “別慌,”陸亞德抬起頭小聲道,“爸爸睡得很沉,他的鼾聲還這麼響,不會醒過來的。”

  “但是……這樣太危險瞭……我……”

  陸亞德不聽她辯駁,將她的睡裙撩起至上身,然後脫下扔在一邊。此刻,兩人完全赤裸的身軀上下交疊,隻要陸柏睜開眼,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媽媽害怕,那就這樣——”陸亞德將被子拉回來,蓋在兩人身上。這樣做顯然沒有任何遮掩效果,但凌曉仿佛真的覺得有用似的,身體放松瞭許多。

  陸亞德縮進被子,將頭埋在凌曉的巨乳之間,陽具龜頭在凌曉蜜穴處展開攻勢。他一次次發起沖擊,並吸吮起她的乳頭,刺激得凌曉的身體逐漸迎合起來。她的蜜穴終於放松起來,使肉棒得以插入一節、接著又是一節。當兩人完全連接在一起時,陸亞德長舒一口氣。那緊致溫暖的感覺又回來瞭。

  他不敢搖晃得太厲害,隻是緩緩地、有節奏地,一點點插進凌曉的身體,接著一點點抽出。這時忍耐不住的反而成瞭凌曉。她閉著眼,大口呼吸著,如同已不在乎陸柏是否會看見瞭。

  “快一點……”她小聲說。

  “什麼?”

  “我……我想要瞭,快一點,可以嗎?”

  “再快的話,爸爸會被吵醒的。”

  凌曉忍耐著他那慢悠悠的抽送,每當即將到達頂峰時又跌落下來,反復數次後終於忍無可忍。

  “起來吧,我們換個地方做好嗎?別再這樣捉弄我瞭。”

  “換個地方嗎?去哪呢?可我隻想在這裡做——在爸爸旁邊和媽媽做,這不是很有趣嗎?”

  “那麼,”凌曉喘瞭一聲,“至少站在床邊做也好……像這種樣子做,我受不瞭瞭……”

  “嗯,那好吧。”

  陸亞德爬起來,將凌曉拉起。牽著她走到陸柏的邊上,叫她扶著墻,撅起屁股。

  “這樣也不錯。”

  凌曉沒有反對,乖乖照做瞭。

  陸亞德毫不客氣從後面插入,接著捂住領袖的嘴。兩人緊貼在一起,下體激烈交合,肉體的撞擊聲伴隨著陸柏的鼾聲在空中作響。

  “對瞭,”陸亞德忽然暫停攻勢,松開手,問凌曉道:“媽媽給我生個孩子吧?”

  “啊?那怎麼可以?”

  “我已經在媽媽體內射過很多次瞭,媽媽也知道會是什麼結果吧?”

  “可是這……”

  “今晚我還是會射在裡面的,不管媽媽同不同意——假如媽媽懷孕瞭,就把孩子生下來,等這次的事情辦完瞭,我會去找你的。可以嗎?”

  “但我們畢竟是母子……”

  “沒事的。”

  他說完,又捂住凌曉的嘴。卻沒有再繼續動作。

  “假如媽媽不願意,今晚就到此為止。如果媽媽答應,願意讓我再射進去,就自己動一動。我還是挺喜歡媽媽主動的樣子呢。”

  凌曉支吾著搖頭,身體一動不動。二人僵持瞭一會,陸亞德見狀顯得有些失望,正考慮自己要不要繼續,忽然凌曉竟真的自己動瞭。她的豐臀向後聳動起來,蜜穴主動套弄起陸亞德的肉棒。陸亞德又驚又喜,也不再遮掩凌曉的嘴,雙手捏住她的乳房,一邊用力揉捏,一邊加緊速度抽送。凌曉咬著牙不發出聲音,這場沉默而酣暢的性愛最終在陸亞德連續三次的內射後畫上句號。

  一切結束後,陸亞德將凌曉下身溢出的精液清理幹凈,扶著她在原來的位置上躺好,又在她額頭上輕吻一下,輕輕掩上房門離開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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