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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雁蕩群豪 風起波湧

第二十一章、雁蕩群豪 風起波湧

  雁蕩山屬括蒼山脈,在樂清縣境,東連溫嶺,西接白巖,南跨玉環,北控蒼嶺,盤曲數百裡,其峰一百有二,谷十、洞八、巖三十,爭奇競勝,不可言宣,絕頂有湖,水常不涸,雁之春歸者,留歸於此,故曰雁蕩。而雁蕩有南雁、中雁、北雁之分,以北雁最勝,千巖競秀,萬壑爭流,尤以大龍湫瀑佈著稱,高三百八十尺,飛瀑懸空,如傾萬鬥,谷中風起,朦朦如雨。故雁蕩山水之奇,華夏神州無出其右。

  奚鳳嘯與盧迪一夜飛奔,曙光初現,已自抵達樂清縣城,城門大開,肩挑負販,行人絡繹不絕。盧迪道:“龐鎮寰與上官相因身形必須隱蔽,諒尚在途中,一夜勞累,老偷兒須喝上兩盅,還須找個客棧歇足易容一番,因老偷兒昔年與伍老兒結過不算小的過節,萬一目睹老偷兒激起前仇,那時老偷兒吃不瞭兜著走,後悔莫及。”

  奚鳳嘯笑道:“依你就是,不過天色過早,酒店尚未夜市,不如先往客棧。”

  盧迪道:“老弟之言是極。”

  兩人逕往大街走去,經行人指引之下,隻見橫衢左側,有傢茂利客棧,門首吊懸著兩支鬥大的油紙燈籠迎風搖晃著。店夥立在店外正惺忪著兩眼,呵欠連天,送走昨晚投宿的旅客,準備走入店內,目睹兩人走來,忙哈腰笑道:“兩位要住店麼?”

  盧迪道:“正要住店,勞駕選一清靜裡間,我們一夜奔波,想要睡一會。”

  店夥忙道:“有,有,有,小的頭前帶路。”正說之際,忽有一雙帶刀黑衣人疾行如風而至,四道森森的目光狠狠盯瞭奚鳳嘯與盧迪一眼。

  一個麻面虯髯大漢喝道:“咱們要住店,店傢,領咱們進去。”一口濃重豫音。

  店夥目睹一雙大漢兇神惡煞模樣,不禁膽寒,領著一雙大漢走去。盧迪大笑道:“老弟,腳長在腿上,不用帶路,我們也會進去的,走。”一把牽著奚鳳嘯快步邁入。

  一雙大漢聞言不禁均回過面來,目光森厲更甚於前,卻不料奚鳳嘯二人身形奇快,旋風似地掠過他們身側,頓時面色大變。奚鳳嘯二人頭也不回,逕自望內擇瞭一幽靜住房。盧迪忽噗嗤一笑,舒掌現出兩面竹牌。這兩面竹牌長寬不及三寸,上鐫柏葉一枝,表裹黃澤熟亮,分明摩娑年夕,竹質堅硬,紋理細密,與普通竹幹迥異。

  奚鳳嘯詫道:“就是方才兩人身上的麼?”

  盧迪冷笑道:“他們誤認為我們為上官相黨羽,竟暗隨跟來,稍時定要讓他們吃苦頭的……”說時倏然止口,隻聽急促步聲走來。

  店夥探首進入,連聲致歉。盧迪從懷中取出散碎紋銀,遞與店夥道:“暫交櫃上以後再算,我們要安睡一會,不用你招呼。”店夥喏喏退出房外。

  盧迪道:“這兩人從腰牌上懸示無疑為柏樹莊霹靂掌伍維嶽門下,看來龐鎮寰所料不差,伍維嶽必在北雁蕩引上官相自動入伏,咱們竟趕上瞭這場連臺好戲。”

  奚鳳嘯道:“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何況鷸蚌相爭,漁翁坐收其利,在下不勝杞憂。”

  盧迪詫道:“莫非老弟意圖阻止這場紛爭?”

  奚鳳嘯搖首嘆息道:“見機行事,目前還難拿準主意。”說著忙將門窗栓上。

  不到片刻,兩人易容已畢,突然,門外忽起瞭一陣擊指敲門聲。盧迪不禁一怔道:“誰?”

  隻聞門外傳來蒼老語聲道:“兩位可容老朽晉見麼?”

  盧迪面露驚容,低聲道:“不好,是伍老兒。”

  奚鳳嘯走瞭過去打開房門,隻見門外立著一個身長七尺,方面大耳,虎目獅鼻的老者,一部花白長須垂拂胸前,兩手過膝,穿著一襲腰系絲絳的皂袍,貌像威嚴。老者不待奚鳳嘯出聲,已自含笑道:“老朽豫南伍維嶽。”說著跨步邁入,接道:“方才兩名手下無知冒犯,老朽特末賠罪。”把目光突移在盧迪臉上,微微一笑道:“盧老偷兒,望賜還兩手下腰牌為盼。”

  妙手如來盧迪呵呵大笑道:“伍老兒不愧神目如電.怎知就是我老偷兒。”

  伍維嶽笑道:“兩位易容維妙維肖,老朽實難瞧出破綻,但從一雙無知手下失去腰牌推測,除瞭你這妙手如來還有誰?”

  盧迪長長哦瞭一聲道:“原來如此,老偷兒隻道你真神目如電咧。”說著將兩面竹牌遞與伍維嶽。

  伍維嶽接過稱謝,望瞭奚鳳嘯一眼,道:“這位朋友來歷老偷兒可否為老朽引見。”

  盧迪道:“是老偷兒忘年之交閔肅。”

  奚鳳嘯與伍維嶽互道幸會,隻見伍維嶽長嘆一聲道:“老朽為瞭營救犬子,此行極是慎密,不欲人知,所以不願在一雙無知手下誤瞭老朽的大事……”

  盧迪冷冷一笑道:“莫非你察知是老偷兒所為,此來存心戮殺老偷兒與閔老弟,打算毀屍滅跡,以除後患,其實你的行跡早為人探悉。”

  伍維嶽聞言不禁神色大變,驚道:“什麼?何人已知老朽行蹤。”盧迪將偷聽龐鎮寰與高俊保對話詳細說出。

  伍維嶽神色又是一變,忙抱拳道:“承蒙見告,老朽須趕回北雁蕩從作佈置,二位如去雁蕩,還望相助。”說著身形疾閃而杳。

  奚鳳嘯道:“時機不可失,咱們也走。”兩人翻墻外出,離瞭樂清,取道虹橋及芙蓉村入山,逕望雁蕩,雲蒸如煙,似有若無。

  奚鳳嘯道:“書載雁蕩諸峰峭拔險怪,皆涵於谷中,自嶺外望之,均無所見,一入其內,則森然列峙,不遜於桂林陽朔,奇不可名狀,故宋人沈括謂天下奇秀,無逾此山,但百聞不如一見,在下此行不虛。”

  盧迪道:“老弟才資文武,冠絕群倫,無怪狂傲奇僻的鐵面鐘馗杜長齡對老弟不勝欽佩……”說著,目光一怔,突指向前途一條迅快人影,道:“老弟,你看此人是誰?”

  奚鳳嘯凝眼望去,也是一怔,道:“無名居士。”

  北雁蕩第一奇景大龍湫,源自山頂天池,池水灌入澗流,至谷口儲為大龍湫,喧聲如雷,聲震山谷,五裡以外,可聞其聲。一近瀑前,隻見洪流從天墜地,竟不掛附石壁,或盤桓久久不下,忽進落如雷霆,遙望蒼煙鬱勃上浮,凌空飛瀉,落決銀河而下,一片迷朦,飛沫濺身,極為壯觀。

  一條疾如流星的人影飛掠落在大龍湫瀑前,徘徊無定,似尋失物般,喃喃自語不止,有時抬起面來,目光四巡,顯出面目,正是那無名居士。他肩上仍然斜搭著一具藍佈長囊,無疑是武林中人夢寐難忘,均欲攘得之白陽圖解藏跡真筆。

  究竟他肩上所背是真?是假?至今仍是一個不解之謎,但他竟明目昭彰攜至大龍湫前,不懼兇邪覬覦,如非心懷詭謀,堪稱膽大妄為之極。

  驀地,瀑源之上掠起一具身形,施展龍回九天身法,盤旋飛墜,身法美妙絕倫。身未沾地,無名居士已自瞥見,詫道:“上官令主也來瞭。”

  老龍神上官相微笑道:“兄臺已知白陽圖解真正藏處麼?”

  無名居士搖首答道:“無移墨珠移去畫中潑墨,怎能得知,區區不過憑武林傳說盲目摸索而已,較之按圖索驥其難如上青天。”

  上官相目露真摯之色,道:“如此兄臺未免膽大已極。”

  無名居士大笑道:“上官令主是指區區背上之物?武林中人 知道此時攫奪徒貽殺身之禍,即是區區也無法確知背上之物是真是假,何況他人,否則,上官令主早就伸手瞭。”

  上官相面色一紅,嘿嘿笑瞭兩聲,道:“兄臺之言確屬一針見血之詞,但盲目摸索徒然心勞力拙,唉,老朽每每午夜夢回,輾轉難安,忖不出一個良策找出白陽圖解藏處,老朽並非有圖霸武林之念,取而毀去,可消彌一場彌天大浩劫,老朽苦心惟有自知。”

  無名居士大笑道:“上官令主用心與區區不謀而合,然而天下無難事,隻怕有心人,移墨珠既落在武林人物手中,不論是誰,他非追覓區區形蹤,金餌約鰲,那怕他不上釣。”

  上官相微微一笑道:“兄臺請勿自恃過甚,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也許向兄臺攫奪此圖之人,其實他並無移墨珠。”

  無名居士冷笑道:“那是他自找死路,區區不信有此膽大之人。”

  忽聞一個陰沉的語音沖破如雷瀑聲隨風入耳:“真的麼?”無名居士鎮定如恒。

  上官相卻大吃一驚,轉面過去,隻見是豐都鬼王滕文星及江湖上極具盛名的黑道高手六人緩緩走來。滕文星向無名居士道:“閣下口出大言,想必閣下武學登峰造極。”

  無名居士望瞭滕文星一眼,淡淡一笑也不答話,雙手解開胸前搭結,在囊中取出一軸圖卷,道:“圖就在此,哪位如欲取走盡可拿去,區區決不出手攔阻就是。”說著手一伸,五指僅捏住軸端。

  滕文星等人不禁一怔,誰也不知無名居士安的什麼鬼計,那有將此重寶,甘心獻與他人,不禁面面相覷,竟無人走前取圖。無名居士不禁放聲大笑道:“上官令主,方才區區曾說過,誰要自找死路,誰就攫奪這幅圖卷,更又說過世上無此膽大任性之人,眼前令主親目所睹,當知區區之言不虛。”

  上官相暗道:“瞧他這付有恃無恐神情,其中必有蹊蹺,哼,不如隔岸觀火,靜觀其變。”滕文星等人紛紛大怒,一人冷笑一聲,大步朝無名居士身前走去。

  無名居士見來人是湘西白馬嶺獨行大盜九絕桃花夏百泉,不禁微微一笑,道:“夏老師真個不愧大義當前,視死如歸,區區就最欽佩如此英雄人物。”說著將圖軸向夏百泉胸前一送。

  九絕桃花夏百泉鼻中冷哼一聲,右手接過圖軸,左手三指緩緩展開圖幅。隻見圖中滿是濃墨所潑,乍睹之下,隻是一片烏黑,瞧不出有何可異之處,但就墨汁光澤如漆而言,其墨質之良,非百年古墨不可。九絕桃花夏百泉但覺潑墨光彩幻變陸離,不禁目眩頭暈,大叫一聲,仰面翻倒,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滕文星大驚,怒喝道:“你在老夫面前竟敢弄鬼,速實話實說,不然,休怨老夫心狠。”

  無名居士冷笑道:“白陽真人乃武林數百年前來獨一無二,才華蓋世,博學通玄的奇人,其行事神奇莫測,仙去之前所遺白陽圖解不欲誤傳匪類使荼毒武林而作種種妥善安排,其遠慮周詳委實令人欽佩。

  區區在陸曼玲處竊來此圖前,已探悉圖中蘊有極厲害的禁制,非移墨珠逐寸移去潑墨可使禁制消失,所以區區到手甚久亦不敢妄展此圖,夏老師膽大狂妄,致罹此禍,焉能怪得區區在下。”

  滕文星聞言不禁心神一凜,暗道:“聽他語氣堅定,似是不假,但有生之年,卻從未耳聞能在圖上安有禁制之說。”心中疑信參半。

  但聞一人獰笑道:“在下卻不信有此怪事。”一個箭步躍在夏百泉身前,拾起圖卷道:“在下與諸位共觀—此圖,但諸位須屏住呼吸。”五黑道高手均都狂傲悍鷙,偏不信邪,十道目光投望圖上潑墨而去。

  豐都鬼王滕文星卓立不動,望著上官相說道:“上官令主對此圖也有所畏怯是麼?”

  上官相微微一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兄弟胸有成竹,行事出手自有分寸,無須滕老師煩慮。”

  驀聞五黑道高手先後驚嗥出聲,紛紛倒地不起,與九絕桃手夏百泉口吐白沫,一模一樣的。滕文星見狀不禁心神大震,大喝一聲,身化“魚鳶入水”望那潑墨畫卷攫去,欲待要毀去此圖。五指堪欲觸及圖軸,隻覺頸後一縷如割指風襲至,忙望左疾滾瞭出去。

  身形一定,但見無名居士已將圖收起搭在背後,冷笑道:“風聞豐都鬼王一身武學卓絕怪異,卻唬不瞭區區在下,須知在下如無精奧武功,豈能不避眼目,公然將白陽真解背在肩上?”藏身暗處的奚鳳嘯與盧迪瞧得極為清楚,不禁大詫。

  奚鳳嘯道:“真如無名居士所言,這畫軸無疑是白陽真人真跡,為何陸姑娘始終未與在下敘說此事。”

  盧迪道:“陸姑娘才智卓絕,心計過人,此圖藏在鬼牙洞既然無用,反不如有意讓無名老賊竊去,用無名老賊作餌,誘來身懷移墨珠之人,她未與老弟說及此事,諒存有深意,或恐老弟誤中詭計。”

  說著語音略頓,又道:“老偷兒意欲施展空空妙手在無名老賊身上竊取,但此事煞費周章,非一朝一夕之功,這樣吧,你我下月望日在玄武湖見面,不見不散。”

  奚鳳嘯猶未置答,隻見無名居士說完,右掌向九絕桃花夏百泉等六人拂出一股勁氣後,身形疾展奔出。九絕桃花夏百泉等六人忽然一躍而起,身形宛如離弦之弩般,尾隨無名居士身後而去。滕文星瞧出有異,大喝道:“那裡走。”身形一晃,疾如流星,眨眼便已無蹤。

  上官相不禁楞住,隻覺此中玄虛委實使人難以理解,猛感一股雄厲如山的罡勁撞擊胸後,忙速疾無倫的回掌望後迎去。“轟”的一聲巨震,勁風四溢,轉面望去,隻見霹靂神掌伍維嶽立在丈外。面色沉凝如霜,眼珠一轉,雙手抱拳,朗笑道:“伍兄,你不在傢納享清福,怎地重出江湖,莫非脾肉重生,不耐寂寞麼?”

  伍維嶽鼻中濃哼一聲,目露兇光道:“上官相,你少在老朽面前花言巧語,速將我兒夢龍放出,不然休想活命。”

  上官相察言辨色,知伍維嶽並非一人前來,心料徒眾均為柏樹莊手下牽制,自己不想此時橫生枝節,又樹強敵,不禁哈哈大笑道:“伍兄不謝小弟設法保全令郎性命,為何反認小弟如同強仇大敵。”

  伍維嶽聞言不禁呆住,道:“你這話是何意?”

  上官相大笑道:“令郎當日之危,伍兄曾否聽聞?”

  伍維嶽頷首道:“略知一二,但犬子為何被禁總是真的。”

  上官相冷笑道:“不錯,待小弟細敘詳情,伍兄聽完為友為敵悉聽憑與你。”遂將楊春自白雲觀逃出,武林群雄偵騎四出搜楊春蹤跡,不幸為滕文星手下發現,追至保定,豈料伍夢龍護住楊春,偽稱是他車夫梁三,並出於斷去滕文星手下焦勝一臂起,迄至群邪追襲,圍困荒寺止。

  他笑瞭一笑接著道:“令郎雖說傢學淵源,未滿弱冠,就已名滿江湖,但面臨強敵,諸如豐都鬼王滕文星,武林名宿太極雙環劉文傑,洪澤湖總瓢把子混海鰲婁鐵寒,閻羅鬼峰地府冥君手下,五行幫主展天行及四海幫高手,無一不是武功卓絕,心辣子黑人物,怎容令郎逃出手外,何況尚有少林掌門師叔九如上入率領的一幹正派高手,他無異處在天羅地網之下,展翅難飛,小弟仗義全交,不惜犯險施展詭計救出令郎,怎麼伍兄恩將仇報,執意尋仇,豈不使小弟寒心。”

  老龍神上官相口若懸河,義正詞嚴,伍維嶽隻覺他所說與傳聞大致無誤,不由疑信參半,不覺低首沉吟。半晌,伍維嶽道:“小兒維護楊春並非出諸惡意,黑白兩道群雄總不能不明白是非。”

  上官相大笑道:“黑白兩道群雄圍襲荒寺時,楊春巳為陸曼玲賤婢劫走,而當時並不知情,事後才知是陸曼玲所為,伍兄試想令郎那時縱身有百口,也難分辯。”

  伍維嶽隻覺上官相之言語可駁,冷冷笑道:“上官令主怎不傳個口信通知伍某,也免得伍某心憂如焚。”

  上官相道:“小弟輾轉南來,行蹤必須隱秘,屢為事耽誤,又遭強敵狙襲,憂心惶惶,避之唯恐不及,請問這口信怎麼帶法?”

  伍維嶽道:“那麼小兒如今何在?”

  上官相長嘆一聲,道:“小弟此次南來,手下精英已損傷過半,可說是從未曾有之大敵,為保全實力計,已分批暗撤壺口,令郎已護往總壇途中。”

  伍維嶽冷笑道:“伍某不信小兒真個安然無恙,在伍某之前狡詞詭辯無濟幹事,上官令主,你素稱雄才大略,一伸手就絕無後退之理,怎麼此次遽而退縮不前,其理委實難解。”

  上官相微微一笑道:“小弟把事實證明後,便不由伍兄不相信瞭,諺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小弟意料不差,此時大龍湫周圍已佈伏龐鎮寰爪牙……”

  語尚未瞭,伍維嶽已自神色大變,道:“上官兄既洞燭龐鎮寰陰謀,為何自投羅網,以身涉險?”

  上官相嘆息道:“小弟本意在此大龍湫以險計使龐鎮寰鎩羽敗北,怎奈為伍兄從中作梗,致使全付東流。”

  伍維嶽道:“為何伍某手下一無動靜。”說時面現愧急之色。

  上官相淡淡一笑道:“伍兄手下想已被制。”

  伍維嶽目中神光暴射,道:“你我還不離開此地則甚。”

  上官相搖首道:“來不及瞭。”說時四面望瞭一望,忽咬瞭咬牙道:“伍兄,你我假作猛拼,兩敗俱傷,那時龐鎮寰才會自動出現。”

  伍維嶽也察覺到處境危險,立即答道:“好。”聲出掌出,疾如電奔。

  伍維嶽迅即身形一挪,錯掌攻出。兩人招式辛辣,兔起鵲落,看來無異生死拼搏,但均蘊力不吐,藉著大龍湫如雷瀑聲所掩,縱然明眼人如不知內情亦無法察覺。約莫一頓飯時光過去,兩人招式雖益更辛辣,但顯得遲緩呆滯,以內力硬拼模樣。

  突然兩人身形一分,躍開兩丈,旋身雙掌虛空推出。隻見上官相與伍維嶽身軀一陣撼震,面色蒼白,踉蹌各倒退七八步,倚在一塊山石上運氣調息。果然不幸為上官相言中,隻見十餘丈外山石之後冒起龐鎮寰身影,曳出一聲長笑,虹飛丸擲掠來。

  身形尚未沾地,伍維嶽大喝出掌,一把喪門釘打出,緊接著身形飛鷹攫兔撲去,左掌猛吐如山罡勁,罩襲而下,威勢宛如排山倒海,力逾千鈞。那面伍維嶽甫一發難,這面上官相亦是打出一掌龍須針,龍旗“雲卷五嶽”緊接著揮出,漫空旗影,怒卷而下。

  龐鎮寰大出意外,心神大凜,但他臨危不亂,護身罡氣一迸,將喪門釘龍須針震得紛紛墜地,身形風車似地騰空奔起,疾向來處飛落。但伍維嶽與上官相如附骨之蛆般疾射而至,掌勁排空罡力,逼得龐鎮寰急墜而下,竟落在一塊約一丈五六嶙峋怪石之前。

  上官相與伍維嶽相繼撲來,旗掌夾擊而至。一聲斷喝在龐鎮寰口中喝出,寒光乍吐灑出一片飛星。伍維嶽上官相雙雙被逼開瞭半步,但旗掌之勢仍距龐鎮寰胸前一尺,蓄勁未吐,使龐鎮寰閃挪遁空均所不能。龐鎮寰長劍作“童子拜觀音”式,劍身斜點,尖端震出一圈耀眼劍花,嗡嗡銳響不絕。

  他這一式表面上平淡無奇,其實中蘊內傢上乘絕學,神奇莫測,揮展開來威力極強,無異石破天驚,上官相伍維嶽無法幸免。上官相伍維嶽均是眼力奇高之人,知龐鎮寰劍勢一發,立即三敗俱傷,誰也別想落得全身而歸。但龐鎮寰竟含蘊不發,微笑道:“兩位請向身後一望,不如束手就縛。”

  上官相冷笑道:“不用瞧瞭,老朽年逾古稀,死不為天,但尊駕也不免於死。”他已察覺龐鎮寰黨徒紛紛現身佈樁嚴密,無異天羅地網。說是,上官相一支左臂緩緩抬起,三指緊捏著一物。

  龐鎮寰一見上官相手中之物不由得心神大震,原來上官相三指緊捏著龍眼大小,紫芒流轉的玄陰雷珠。隻見上官相眼中泛出森厲懾入神光,道:“武林中人均謂老朽手中的玄陰雷珠是假,此刻即可證明,與老弟等人葬身名山勝境也可含笑瞑目瞭。”話落作勢向龐鎮寰身後山石擲去。

  伍維嶽不由駭然色變,龐鎮寰驚得高聲叫道:“且慢。”在龐鎮寰心中卻另有想法,不論上官相手中玄陰雷是否真假,此時此地勝敗卻似嫌不值,示弱認輸固然英名大損,但可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之效。還有更重要一點,此役可使上官相英名遠震,威望增高,一舉一動,均為武林所矚目,藉以牽制之利,自己行事則可不受註意,權衡利害之下,速疾作瞭一個決定。

  上相官冷笑道:“你死前還有什麼話說?”

  龐鎮寰大笑道:“你我連同伍老英雄葬身在此,有何益處,並非在下心狠意毒,怎奈上官令主無事生非,侵擾寒舍,事非得已,怎怨得在下。”

  上官相冷笑道:“武林傳言如此,又非上官相一人去尊府侵 擾,尊駕莫非忘瞭你我在燕京綠香園外賭約麼?三月之內老朽須將定風珠及寒蛛度厄寶衣到手,不然我上官相永在江湖上除名,試問老朽怎能袖手不問。”

  龐鎮寰忽長嘆一聲道:“寒舍經上官令主侵擾之際,傢父突為人劫持不知所蹤,在下怎能不一一追查?”

  上官相驚詫道:“怎麼,令尊被劫麼?”

  龐鎮寰道:“正是,上官令主如是在下,將作何想法?”

  上官相道:“莫非心疑老朽所為?”龐鎮寰默然不語。

  上官相矢日自誓道:“倘是老朽所為,將遭萬箭穿胸,死無葬身之地。”

  龐鎮寰道:“在下相信令主就是,但在下委實猜不透劫去傢父的是何人,一絲蛛絲馬跡均無法可尋。”上官相緩緩將玄陰雷珠收置入懷。

  霹靂神掌伍維嶽如釋重負,不禁長籲瞭一口氣。隻見上官相略一沉吟,道:“尊府佈樁嚴密,來人竟如入無人之境將令尊劫走,武功機智無疑曠絕,如不出兄弟所料,隻在那施展飛花摘葉及鐵翅蝙蝠手法之人尋出。”

  龐鎮寰不禁一愕,頷首道:“不錯,在下也曾慮及此人,但此人形蹤飄忽,神出鬼沒,從無一人得見其面目,唉,人海茫茫,叫在下如何尋覓。”說時臉色之間不勝重憂。

  奚鳳嘯暗中聽得真切,欽佩上官相料事如神,暗道:“猜得委實不錯,但須龐鎮寰在江湖上疲於奔命,無法施展其陰謀。”

  隻聞上官相道:“此人既劫走令尊,必有所圖,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兄弟相信不久之後必有線索可尋,除此之外,如少俠覓獲白陽圖解,則他不尋自來。”

  龐鎮寰心有暗鬼,隻覺五內如焚,暗暗冷笑道:“你怎知道我有難言苦衷,看來我龐鎮寰必需隱名埋跡瞭。”遂抱拳答道:“蒙令主指點,在下不勝感戴,傢父久病之軀,身陷妖邪魔掌,在下急欲救回,倘有萬一,在下將抱憾終身,祝二位珍重再見。”說時身形沖霄奔空騰起,幾個起落便已無蹤,龐鎮寰手下亦迅疾撤離一空。

  上官相立即說道:“伍兄,小弟在壺口候駕,令郎決對絲毫無損。”

  伍維嶽道:“好。”兩人同時疾展身形奔去,查視自己手下有無遭害。

  大龍湫怒瀑如雷,飛沫朦朦,天色已慢傍午,忽有三條人影疾掠而至。奚鳳嘯仍隱在暗處,他知今日大龍湫必有甚多武林人物前來,如今天下紛紛,無不與白陽圖解有關,大龍湫視為圖解三藏處之一,雖然不知確否,但仍然不免有好奇之人前來察視,及試試自己或可有此因緣際遇。

  武林中人最重福澤機緣,故白陽圖解轟動江湖,大龍湫、嘉興南湖、燕山長城,江湖人物紛至沓來,幾乎無日無之。奚鳳嘯定睛望去,隻見三人形像怪異,一個跛足中年殘丐,右腿齊肘斷去,一截褲管虛飄飄地,手撐一支精鋼鐵拐,亂發披拂,梟目厲鼻,顧盼之間,森冷駭人。

  另外是一苗族少女身著一襲皮衣裙,藕臂玉腿裸露,明媚大眼,瓠犀半露,腰系一支朱紅葫蘆及一柄帶鞘苗刀,長發迎風飄揚,撩人遐思。再一是勒發黃衣頭陀,環眼厚唇,獠牙外露,手持二柄鋼輪禪杖,肩上排有一列十二柄寒光閃閃月牙小刀。

  那中年殘丐梟目炯炯掃視瞭大龍湫形勢一眼道:“世人均盲目攘奪白陽圖真人圖跡,據化子所知,大龍湫飛瀑之內,就有一條秘徑通往白陽圖解藏處。”

  少女嬌笑道:“是真的麼?”

  中年殘丐梟目一瞪,怪聲道:“誰說不真,化子師祖曾獲意外機緣進入此洞,洞徑深遂逼仄,鐘乳如森戟亂刃,強風勢如萬鈞,甚難進入,故有定風珠可保無虞,但無外傳之雷、火、劇毒等等諸般禁制。”

  少女道:“那麼令師祖曾獲不世奇緣,當已習成白陽圖解,怎麼丐兄竟未獲襲傳。”

  殘丐搖首泛出一絲苦笑道:“傢師祖雖獲進入,但見滿壁均是圖形,共八百九十一式,與內傢武學迥異,習此圖解,非廢去原來武功重習不可,更需耗去十年光陰,那時傢師祖年已耄耋,而且尚有不得已之苦衷,忍痛離開此洞返轉,仙去之前遺言傢師,並繪有圖形,因傢師賦性恬淡,始終隱忍在胸……”

  勒發頭陀道:“如此我等何不按圖索驥,在此枯候作甚,時機不再,不宜坐失,有道是捷足先登,豈能自誤。”

  中年殘丐道:“化子須防尚有人在此潛伏偷聽,我等進入,萬一被其暗暗躡隨狙襲,我等決無還手之能,化子罹身殘疾,隻宜斷後,首先遭襲者就是化子,所以化子不可不防。”

  苗裝少女格格嬌笑道:“這樣說來我們還是不能輕身涉險,依小妹之見,不如回去瞭吧,鋒鏑幹戈,不免流血,何必妄費心機。”

  殘丐鼻中冷哼一聲道:“行程一百半九十,豈可功虧一簣,賢妹武功雖高,但嫌柔弱心慈。”

  披發頭陀咧嘴大笑道:“好啦,丐兄請指明確處,貧道首先進入。”

  中年殘丐手指懸空匹練巨瀑道:“就在瀑中,左側巖窟一枝開有白花的老藤最是好認,不過穿透入瀑須提高三尺,因瀑力沖擊之故,更須拿準時刻,稍一不慎,必致粉身碎骨。”

  驀地,隨風傳來悶晦長笑,空中紛紛墜下十數條人影,為首正是洪澤湖二十八寨總瓢子混海金鰲婁鐵寒。中年殘丐面色一變,道:“原來是婁當傢,咱們有二十年不見啦,婁當傢此來為瞭何故?”

  婁鐵寒面帶笑容道:“明人不說暗話,還不是為瞭白陽圖解,老師可否指點一條明路?”

  中年殘丐知婁鐵寒已將自己所說聞悉於胸,暗罵道:“老匹夫笑裡藏刀,心如蛇蠍,化子定要作弄你至半死不活。”遂淡淡一笑道:“婁當傢既已聞悉化子之言,就該搶先入瀑,有道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道理婁當傢該明白。”

  婁鐵寒聞言微笑道:“說得極是,但老朽尚未所明洞徑險伏底蘊,乞道共詳。”

  中年殘丐大笑道:“婁當傢,你也太貪得無厭瞭。”

  婁鐵寒面色一沉,道:“有道是一客不煩二主,老朽也不算強人所難。”

  中年殘丐厲聲道:“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兩不相涉,婁當傢是倚仗人多勢眾,欺凌化子是麼?”話音一落,人已凌空騰起,精鋼鐵拐一式“風卷殘雲”向婁鐵寒當頭劈下。

  拐猛力沉,銳嘯破空。婁鐵寒哈哈一聲長笑中,飄身疾退。拐勢如山,隻差五寸便可打中,但殘丐究竟吃在斷足之虧,後天缺陷致使身法不能靈活使用,一個收勢不住,叮的一聲,擊實在山石上,立時碎石紛飛,火星進冒。但中年殘丐究竟是江湖中著名的人物,借勢騰身再起,人如飛燕般掠回原處,面泛陰森的獰笑。

  婁鐵寒微微一笑道:“卞老師,老朽帶領敝湖十三寨寨主,江湖尊稱十三飛龍太保,均是身負卓絕武功,識時務者是為俊傑,隻請三位領路,非存心脅迫,你我雙方共入圖解藏處,各憑福澤參解武林絕學,其不兩全其美,何必兵戎互見。”

  勒發頭陀獰聲怪笑道:“天下哪有一廂情願之事,灑傢並非自誇海口,十三傢寨主在灑傢眼中無異土雞瓦犬,不堪一擊。”

  此言一出,惱怒瞭十三傢寨主,個個面呈不忿怒容,突聞一聲暴喝道:“我陳英豪願見識禪師絕學。”說著一個魁梧大漢疾步邁出,向勒發頭陀走來。

  婁鐵寒道:“苗嶺三英.武學已臻化境,陳賢弟不可輕敵。”

  十三寨主聞言心神猛震,苗嶺三英在天南道上威望極重,中年殘丐卞南泰,人稱惡鐵拐,勒發頭陀法名大森,人稱飛刀尊者,苗裝少女名魯麗嫦,天南道上稱她玉羅剎,三人極正派,明白是非,但均都出手狠辣,不死不休,天南武林無不忌憚三分。

  陳英豪聞得對方就是天南江湖上聞名喪膽的飛刀尊者大森頭陀,不禁頭皮發炸,無奈既已挺身而出,豈能示懼,朗聲大笑道:“當傢的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我陳英豪也不是無名之輩。”說著一挽雁翎刀,灑出一抹寒電,飛向大森頭陀攻去。

  大森頭陀怪笑一聲,鋼輪禪杖掄起千重杖影,將陳英豪單刀封向外門,杖端刃尖順水推舟紮向陳英豪脈門要穴。陳英豪猝然警覺對方武功奇幻難測,知不抽身而退,定罹喪身之禍,急沉右腕,旋身疾攻三招,以進為退。

  三刀疾出,蕩起一片刀風閃電,倏地眼前失去大森頭陀身影,不禁一怔,隻聞婁鐵寒大喝道:“陳賢弟當心。”喝聲入耳,隻覺頭頂風生,忙抬面一望,隻見五柄飛刀聚成一簇,突爆散旋射罩下.閃避不及,不禁魂飛膽寒。

  隻聞陳英豪一聲慘噑出口,仰面倒下,五柄飛刀在頭頂、雙肩、後心、前胸五處重穴上,鮮血汩汩冒出。婁鐵寒一見大森頭陀飛刀離背,即知自己如不出手相救,陳英豪必難悻免,喝聲中已然躍身而出。豈料惡鐵拐卞南泰迎面撲來,挾著重逾千鈞拐勢攔腰猛掃,婁鐵寒龜殼連星寶刀一招“托梁換住”望上一刁。

  叮的一聲,刀杖相擊,兩人身形各自震出。休看卞南泰一足已殘,單腿一沾地面,疾又騰身撲下,鐵拐一式“天河星瀉”攻出,左掌五指一舒,運出大力金鋼手法疾抓而下。婁鐵寒知卞南泰功力高絕,不敢輕敵,身形疾移,龜殼刀施展出一路精奇刀法。

  卞南泰亦施展飛鷹十八身法,杖沉如山,硬打硬擊。大森頭陀與玉羅剎魯麗嫦並肩向十二寨主攻去,立時展開瞭一場激烈拼搏。魯麗嫦苗刀鋒利無比,轉眼之間兩傢寨主已是斷肢折腿,血湧如註昏死過去。大森頭陀正想發出肩後七柄飛刀,忽聞一聲春雷似地大喝道:“住手。”空中疾如飛鷹瀉落一條黑影,現出一條從首至尾為一襲黑袍僅露出二個眼孔之人。

  婁鐵寒目睹此人,憶起武林傳言,暗道:“鐵翅蝙蝠之主者莫非就是他。”他不禁心底泛起一股奇寒,龜殼連星寶刀橫胸,退瞭一步,道:“尊駕請賜告姓名來歷?”

  黑衣人朗笑道:“目前尚暫難奉告。”說著兩道森厲如刃的目光突註視在中年殘丐卞南泰身上,沉聲道:“白陽圖解藏處閣下確知進入途徑麼?”

  卞南泰獰笑道:“礙難奉告。”

  黑衣人居然不動氣,懾人目光凝視瞭卞南泰後,緩緩掃視全場,道:“今日在場諸位朋友除歸順老夫外,別無生途可走。”語聲陰冷低沉,如雷瀑聲竟掩它不住,非但字字清晰入耳,而且鼓膜嗡嗡震鳴,場中諸人不禁面色大變。

  突聞大森頭陀厲喝道:“未必見得。”身形疾躍,鋼輪禪杖一招“匝天驀地”震起漫天杖影,飛刀同時離肩似急風卷葉般壓襲而下。

  黑衣人身形屹立如山,七支飛刀寒電飛射距身五寸之際,似遇強阻反震,突然折回,襲向大森頭陀而去。隻見黑衣人反手奇幻一抓,五指一把扣住鋼輪禪杖,左掌倏地一揚,不見任何暗器,但聞大森頭陀發出一聲淒厲慘嗥,叭噠墜地。

  赫然隻見大森頭陀胸口上嵌著一支泛出藍汪汪光華的鐵翅蝙蝠,黑血汩汩冒出,已然氣絕。群襲不禁大駭,面色慘變。婁鐵寒暗道:“不出老朽所料,果然是他。”不由凜凜自危,六神無主地,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玉羅剎魯麗嫦突縱躍而起,彈身斜射出五六丈外。黑衣人長笑道:“姑娘,你走不瞭。”說時右掌虛空一揚。

  魯麗嫦身形如斷線之鳶般墜下,恰巧墜在奚鳳嘯藏身之處丈外。奚鳳嘯急伸右掌虛空一托,使魯麗嫦下墜之勢略緩,以免震動臟腑,這時場中婁鐵寒諸人不禁懾住。惡鐵拐卞南泰目露怨毒駭懾之色,道:“尊駕意欲何為?”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白陽圖解老夫志在必得,諸位若歸順老夫,當以朋友相待,並無損各位武林名望,圖解得手後定與諸位共享。”

  卞南泰冷笑道:“尊駕這等心狠意毒,難使在下心服口服。”

  黑衣人笑道:“令友大森頭陀辣手猝擊,焉能怨得老夫。”

  卞南泰道:“那麼魯姑娘呢?尊駕又是如何說法?”

  黑衣人道:“今日之事必須慎秘,不可走漏外泄,老夫無妨,諸位恐難保全性命,不得已制止魯姑娘,但老夫擔保魯姑娘安然無恙。”

  卞南泰暗道:“如不助他進入秘穴洞徑,恐難安然逃去,不如假允俟後見機行事。”

  黑衣人似洞燭卞南泰肺腑,陰陰一笑道:“卞老師最好與老朽合力同心,不可生心叛異。”手指著洪澤一眾寨主道:“徐寨主,請依照卞老師所說穿瀑覓洞,事成厥功為首。”

  婁鐵寒不禁大驚,暗道:“此人顯然處心積慮,對江湖稍具名望人物一一熟記在胸,看來洪澤湖底蘊俱已為他洞悉。”

  隻見那人面有難色,婁鐵寒忙道:“徐賢弟清勉為其難。”

  徐姓寨主身材頎長,鳶肩蜂腰,約莫四旬開外年歲,輕功身法極高,聞言鼻中冷哼一聲道:“屬下遵命。”邁步走近潭滑擇一有利位置,日光凝向飛瀑,隻見瀑左出生糾結一枝老藤,藤葉蒼翠上綴滿白色小花搖晃上下飛舞。

  卞南泰高聲道:“徐老師緊記須提高三尺,真氣均勻,勁力一貫,才可穿入瀑內,更須眼力拿捏奇準。”

  徐姓寨主答道:“承蒙相告,徐某心感。”腹內其實怨毒已極,如非卞南泰,怎會罹受此禍,心料此行九死一生,必無悼理,暗中一咬牙,調順真氣,雙肩—提,身如離弦之弩般向飛瀑激射而去。

  但此刻此境誰也不能不生畏懼之心,百丈飛瀑.勢如萬鈞,鼓激風力撼山震嶽,湧註急漩。徐姓寨主身形尚距瀑佈五尺,突感上空風力急壓,重逾負山,不由心中一發慌,真氣一浮,身形不由自主地望下一沉。

  卞南泰見狀,高聲道:“不好,徐老師命休矣。”群雄不禁大震。

  隻見徐姓寨主身形雖沉,射勢尚未衰竭,轉眼沒入瀑佈中,經狂瀉怒瀑沖得隨瀑瀉撞著潭中怪石,身軀登時四分五裂,血水一冒,連同支離屍體漩入潭底。黑衣人長長發出一聲嘆息,徐徐出聲道:“哪位能自告奮勇?”目光忽然落在婁鐵寒面上。

  婁鐵寒不禁心頭一震,忙道:“符寨主,你不妨一試,但須留神謹慎,千萬別蹈徐賢弟覆轍。”

  一個虎背熊腰大漢應道:“屬下遵命。”身形拔空飛起,向潭側掠落。

  隻見他猛施千斤墜身法,迅疾落地,兩足甫一沾實之際,突然轉身,雙掌疾揚,打出一片星形蒺藜,漫天飛雨般向黑衣人打去。婁鐵寒見符寨主居然測出自己心意,連星寶刀一揮,與眾傢寨主疾撲而出。卞南泰猛一頓拐杖,身形一鶴沖天飛起,隻聞黑衣人發出森厲悸人長笑,隻覺背後風生,奇寒澈骨,氣血立凝,身不由主地急沉而下。

  原來黑衣人智計出眾,料事如神,早料到他必不甘心俯首聽命有此一著。他成竹在胸,竟然無視於婁鐵寒等人拼命撲擊,隻留神惡鐵拐卞南泰舉止。果然卞南泰欲趁機遁空逸去,卞南泰單足拔空之際,立振衣鼓出一片無形罡勁,逼開婁鐵寒等人撲勢,身如流星迅疾望卞南泰追去,虛空拂出一掌。

  卞南泰身形一墜,他立即伸臂飛攫一把撈住,左掌回旋望婁鐵寒等人拂出一股寒冽罡氣。婁鐵寒等隻感寒氣襲體,不禁渾身戰顫,血凝氣結,眼前一眩,紛紛昏倒在地。黑衣人放下卞南泰拍開穴道,憫惻嘆息道:“卞老師,你這是何苦?”

  卞南泰經黑衣人拍開穴道,隻覺四肢綿軟無力,不由冷笑道:“這等屈辱任何人難以忍受,卞某隻願求一死。”

  黑衣人長嘆一聲道:“卞老師與他人聯手合作,不如與老朽共事,老朽決不自私,同參白陽圖解絕學,各憑智慧領悟豈不甚 好。”

  卞南泰心不一動,暗道:“自己一人決難成事,反不如與他合作。”現出一絲無可奈何苦笑道:“但望尊駕不食言就是。”

  黑衣人道:“老朽若口不應心,日後當死狀極慘。”

  卞南泰思索須臾,道:“好,尊駕若覓至瀑內藏洞時,唯一難題,須設法使卞某如何能安然進入洞徑,因卞某未曾親履其境,隻憑先師口述記憶,觸景思情,無法洋言。”

  黑衣人道:“那倒是一樁辣手難題,但老朽決計不辭萬難定求於成。”說著望瞭懸空狂瀉飛瀑一眼,接道:“卞老師眼前不妨靜坐調息,氣運周天,逼出軀體內凝結玄罡。”緩步飄然走向潭邊。

  卞南泰忙道:“萬一此時又有武林人物來此卞某如何攔阻?”

  黑衣人頭也不回,答道:“無妨,老朽在此大龍揪周圍五裡之內佈下伏樁多處,再高的身手也當知難而退。”說著又道:“卞老師須立即調息行功,不可自誤。”

  卞南泰心神一顫,知黑衣人決非恫嚇之言,望瞭遠處的玉羅剎魯麗嫦一眼,暗道:“此人既言魯賢妹可安然無恙,當可無妨。”手中拐杖一斜,身形滑坐於地,瞑目調息,暫無視黑衣人如何進入飛瀑行事。

  此刻,奚鳳嘯目睹黑衣人靜靜負手屹立著潭沿,凝目註視著飛瀑,知此人在思索穿入瀑洞之策,正待躡出,忽見黑衣人緩緩轉視,竟向自己藏處走來,不禁大震,暗中畜聚真力凝神戒備,暗道:“此人是否就是龐鎮寰麼?”

  隻見黑衣人飄然慢步走至魯麗嫦身前,兩道目光盯在魯麗嫦身上。魯麗嫦隻穿著一襲豹皮緊身短短衣裙,藕臂玉腿,胴體隱約,撩人綺念遐思。黑衣人並非柳下惠,目光凝註在魯麗嫦身上久久不移。奚鳳嘯瞧出黑衣人目中神光有種異樣光芒,不由心神一震,暗道:“他似放棄瞭穿入瀑洞覓取圖解之念,莫非動瞭邪念不成?”隻見黑衣人右臂疾伸,抓起魯麗嫦往左邊亂石叢中走去。

  雁蕩山水之奇,與桂林陽朔有異曲同工之妙,亂石朵雲,孤峰鉆天,玲瓏剔透,九曲迂回,更黛碧鬱翠,玉瀑銀龍,引人入勝,樂而忘返。距大龍湫不遠,石林嵯峨中。黑衣人將魯麗嫦放在地上,解開拂閉穴道。魯麗嫦睜開星眸,隻見黑衣人立在面前,他那異樣的目光,使她芳心亂跳,玉容慘變,顫聲道:“你要做什麼?”

  黑衣人道:“姑娘天生麗質,在下心生愛慕,意欲與姑娘結成連理,共效於飛之樂。”

  魯麗嫦隻覺四肢綿軟無力,芳心大急道:“我不應允又待如何?”

  黑衣人輕笑一聲道:“在下自信貌像英俊,不算辱沒瞭姑娘,姑娘若再堅拒,在下就要動強瞭。”說著右臂緩緩伸下,欲解魯麗嫦豹皮衣裙。

  魯麗嫦驚得花容失色,顫聲叫道:“且慢。”

  黑衣人道:“姑娘是應允瞭。”

  魯麗嫦道:“你自說貌像俊美,我甚難置信,先顯露真面目證實是否如你所說,不然,我將一輩子恨你。”

  黑衣人目泛極感為難之色,搖首答道:“目前尚難現出本來面目,縱然恨我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黑衣人冷笑一聲,伸手去扯魯麗嫦衣裙,驀然隻覺腦後風生,破空銳嘯,不禁駭然變色,聽風辨影,身形一閃,反手一抓,觸手堅銳微痛,一把捉住,見是一支鐵翅蝙蝠。他心中大驚,長身騰空,目光四巡,哪有半個人影,顯然藏在石林內,不禁大聲喝道:“什麼人竟敢暗算老夫。”

  身形落在石筍尖巔,居高臨下,來人一現蹤跡,立即施展辣手。忽聞一聲低沉的冷笑隨風飄送入耳道:“禽獸不如,行同梟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有何不可。”黑衣人聲甫入耳,立即循聲撲去,疾如流星急弩,伸掌劈向一塊怪石。

  “轟”的一聲巨響,怪石粉碎濺飛,急塵彌漫障空,但卻一擊成空。隻聽又是一聲冷笑傳來道:“木石無知,你胡亂出手,不怕有損你的威名麼?”二十餘丈外突冒起一條黑影,拔空沖霄似箭。

  黑衣人厲喝出聲,雙足一踹,身形似弩,兩掌並胸推出一股洶湧如潮的罡勁直擊而去。忽見那條黑影又疾沉而下,杳失身影。黑衣人身形落地,頓然悟出此人愚弄自己之故,是不敢與自己為敵,他空自切齒痛恨,但一轉念自己在大龍湫周圍滿佈能手,他怎能潛入,不由悚然一凜,急急轉身撲向大龍湫而去。

  大龍湫靜靜躺著婁鐵寒等人軀體,不曾移動分毫,隻是竟不見惡鐵拐卞南泰身影。黑衣人頓又疾返魯麗嫦處,無獨有偶,魯麗嫦又失去蹤影。他隻覺遭受無比的挫折,目中怒火猛熾,氣急振吭發出一聲長嘯。片刻之間.四方八面湧奔過來十數名手執兵刃,身形矯捷玄農勁裝的漢子。

  黑衣人沉聲道:“你等可曾發現有人逃出麼?”

  眾人不禁面面相覷,一個大漢恭身稟道:“屬下們三步一樁,五步一卡,無異天羅地網,並未發現有可疑之人。”

  黑衣人略一沉吟,喝道:“在此大龍湫五裡方圓之內展開搜索。”他料定暗算自己之人尚在附近潛藏,率眾四方搜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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