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王笑笑長長籲瞭口氣,挺身朝那黑衣少女走去,道:“姑娘,你別傷心,事情的究竟,我已略略測得一些眉目,那與姑娘無關,至於令尊之事,往後在下尚能盡力,決不推辭,眼前請你先走一步……”
話猶未畢,忽聽那徐恒哈哈大笑道:“姓王的,這檔子事,你又要插上一腳麼?”
王笑笑不予置理,逕自接道:“姑娘,在下言出由衷,莫容山莊的子弟,決不做食言背信,辱沒傢聲的事,你請走,此間事由我料理。”黑衣少女泫然欲泣,未置可否,九娘仍是一臉寒霜,並無退走之意。
隻聽那徐恒冷聲一哼,道:“由你料理?哼,你自顧不暇,還要越俎代庖,管別人的閑事?”
目光一顧另一錦衣少年,又道:“老五,咱們上,死活不論。”掄臂一掌,飆然朝王笑笑側背擊去。
王笑笑身子一轉,避過急襲而至的掌風,峻聲喝道:“且慢,在下有話要問。”
隻聽“嗆啷”一聲,錦衣少年撤出長劍,一劍橫掃,朝王笑笑攔腰揮去,冷聲道:“陰間不少糊塗鬼,多你一個,又有何妨。”口齒刻薄,劍勢凌宇文,這一劍去勢如電,威猛無比,大有一劍傷人之勢,黑衣少女瞥目之下,不覺一聲驚叫,瞪大瞭眼睛。
王笑笑倒是毫不在意,左手一揮,掌風急襲,直朝來劍撞去,口中喝道:“你是什麼人?講個清楚再打。”
那徐恒一掌落空,反臂一探,順勢執劍在手,一招“千裡揚帆”,振腕刺主,道:“徐恒,你可聽清啦?”徐恒?那錦衣少年也叫徐恒,那豈不是第三個徐恒瞭?
王笑笑心神一震,左脅險險中瞭一劍,蔡龍逸一見大急,正待騰身而起,撲出解救,忽聽黑衣少女失聲叫道:“王公子接劍。”話聲中,她那光王閃閃,長不遺尺的短劍疾若掣電,猛朝徐恒背後飛來,那徐恒不遑傷敵,連忙撤招收劍,橫跨一步,避瞭開去。
蔡龍逸心頭一寬,不覺忖道:“此女與王老弟有怨,卻又對王老弟有情,這倒是”道是無情卻有情瞭“。”心中在想,目光卻未敢稍瞬,隻見那短劍去勢依舊,王笑笑眼看不能不接,急切間右臂一探,那光華打門的短劍,已被他緊緊夾在食中兩指之間。
一劍在手,王笑笑宛如猛虎添翼,但見他短劍一揮,頓時展開一輪強攻,將那兩個徐恒逼得連連後退不已。攻勢中,王笑笑暗暗忖道:“武林之中,那裡來許多徐恒?錦衣少年被稱為老五,馬臉漢子該是老三啦?我且放他一馬,看看他們的武功路數,再作道理。”他這樣一想,頓時裝作內力不繼的模樣,劍勢緩瞭一緩。
高手過招,焉能有一絲怠慢?兩個徐恒,其武功均是已登堂奧之人,隻因一著怠忽,便自失去瞭先機,屈居下風,如今眼見王笑笑劍勢一緩,這乃是千載難逢的平反之機,怎肯輕易失之交臂?隻見他二人臉露喜色,劍勢一緊,“刷刷刷”連攻三劍,頓時扳回瞭優勢。
他二人原先處於下風,劍法不能展開,此刻扳回瞭優勢,二柄長劍,霎時宛如遊魚得水,得心應手的活躍起來。果然,他二人的劍法辛辣有餘,沉穩不足,配合施展,更見詭異多變的特性,與那杭州徐恒所使的劍法如出一轍,試瞭二十餘招,王笑笑暗暗忖道:劍法一致,乃是藝出同門瞭。但不知同名同姓的徐恒共有多少?他忽然振腕一劍,朝那身著錦衣的徐恒劈去,同時峻聲道:“講?爾等可是”新五毒宮“主的門徒?”
這一劍猶如天外來虹,勁急銳猛至極,錦衣徐恒心神一震,不覺退出瞭一步。馬臉徐恒猛一上步,劍尖挽起一片寒芒,不顧一切,逕朝王笑笑背後三大要穴點去,目的在解那錦衣徐恒之危。殊不知拼命救人,自己的空門必將大露,但見王笑笑猛地一旋身,短劍一揮而至,倏然間,但覺頂門一涼,他不覺駭然怔住。
王笑笑一笑而退,道:“請問,在下的劍勢下沉三分,後果如何?”後果如何?那是不用問瞭。馬臉徐恒頭皮一炸,全身冷汗直冒,深深吐瞭一口冷氣。王笑笑微微一笑,接著又道:“我請問,令師座下,同名同姓的徐恒共有幾個?”
馬臉徐恒如受催眠,脫口道:“八個。”
王笑笑臉色倏寒,道:“八個人同一姓名,那是正對咱們莫容山莊而來,令師與莫容山莊有仇麼?”馬臉徐恒驀地一怔,這才警覺已經失言,頓時臉色灰敗,驚慌失措的無詞以對。
錦衣徐恒忽然亢聲道:“老三,一句是講,八句十句也是講,既然已經講瞭,知道的咱們講吧。”
王笑笑雙眉軒動,暗暗忖道:“師兄年紀仿佛,姓名相同,彼此的稱謂,毫無大小之分,其師的為人不言可知瞭。”心中在想,口中言道:“閣下不失是位漢子,請問”新五毒宮“的總壇設於何處?”
錦衣徐恒道:“本教尚未開壇,開壇之日,定會遍傳武林帖,通知你們莫容山莊。”
王笑笑將頭一點,道:“杭州薛王爺夫婦可是你們遣人所殺。”
錦衣徐恒道:“是……”
馬臉徐恒緊接著道:“不是。”
王笑笑目光一棱,沉聲喝道:“究竟是與不是?”
馬臉徐恒道:“咱們兄弟都講瞭。”
王笑笑皺眉道:“怎麼說?”
錦衣徐恒道:“是與不是,全是。這有什麼難懂得?嘮叨。”
王笑笑怒氣陡升,頓瞭一下,忽又強自按捺下去,道:“看來沒有真憑實據,你們是不肯坦白承認的瞭。”
錦衣徐恒雙目一澄,口齒啟動,正待講話,忽聽一個蒼勁的聲音,接口道:“小兒定要知道,可問老夫。”
王笑笑怦然一震,急忙循聲望去,不知何時,南邊到瞭四個年屆古稀的老者,懷抱黑貓的薛王氏,與那儒衫佩劍的徐正義,分立在他們兩側。
這幾人來得毫無聲息,便連徐正義與薛王氏,其輕功也似突然增進瞭。王笑笑瞥目之下,怵然心驚,不覺忖道:“幾個老人是何來歷啊?聽他們的口氣,好象知道血案的內情,又好象與咱們莫容山莊懷有深仇大恨,難道……難道真是沖著咱們莫容山莊而來?”
他忖念未已,隻見蔡龍逸躍瞭過來,寒著臉孔道:“諸位都是上瞭年紀的人,講話為何這般無禮?小兒,小兒,誰是小兒,叫你們一聲老兒。你們作何感想?哼,豈有此理。”
這幾句話辭鋒之利,宛如箭簇一般,四個老人齊都一怔,但見其中一位瘦長老人面色陡沉,宇文聲喝道:“小子可惡,你叫什麼?”
蔡龍逸夷然無懼,將頭一昂,道:“蔡龍逸,”金陵五公子“之一,怎樣?”他那神態居傲至極,瘦長老人大為震怒,頓時目光一棱,就待發作。
適時,居中一位鳩面老人抬臂一攔,道:“宇文兄且慢,黃口小兒,乳臭未幹,咱們何須與他一般見識。”
這一刻,王笑笑心情緊張至極。他察言觀色,心知面前幾位老人,無疑與他薛王爺的血案有關,如能抓住此一機會,不難查出血案的內情,但若就此沖突起來,那便無法心平氣和的細加探詢瞭。因之,鴆面老人話聲一落,他連忙搶前一步,朝那老人抱拳一拱,道:“小可王笑笑,請教老丈怎樣稱呼?”
他講這話不亢不卑,氣派極大,不像是個年未弱冠的孩子,倒像是個久走江湖的中年人,鴆面老人聞言之下,先是一怔,繼而白眉一揚,冷然說道:“當年有個九陰教,你可聽人講過?”
王笑笑心頭一緊,但仍淡然微笑,道:“也曾聽人講過。聞說九陰教屢經挫敗,當年……”
話未說完,鳩面老人冷冷一哼,道:“當年二度南遷,如今再次重臨,要與你們莫容山莊逐鹿江湖,一爭雄長。”
王笑笑大吃一驚,暗暗叫道:“果然是沖著咱們莫容山莊而來,果然是九陰教的餘孳,這老兒直言不諱,想必定有所恃,所謂江湖將有大變,看來並非空穴來風瞭。”他心中驚疑不已,表面卻仍鎮靜如恒,驀然笑道:“老丈言重瞭,咱們莫容山莊自師母以來,嚴於律己,寬以待人,如今已是武運昌隆,不問江湖實事,縱然不敢自誇仁義,卻也無意與人爭強鬥勝,這……這也不必講瞭,請問老丈是……”話至中途,辭鋒一轉,倏又話聲一頓,臉含微笑,靜靜等待對方回答。
這幾句話,語氣縱然和緩,詞意卻也嚴正,旭面老人聽瞭,不禁目光一凝,又在王笑笑臉上仔細瞧瞭一陣,半晌過後,始才朗聲大笑,道:“好,很好,莫容山莊子弟,的是與人不同。”話聲微頓,倏又接道:“老夫姓宇文名疑,九陰教刑名殿主,二十年前,也曾拜領薛王爺一掌之賜。”
忽聽蔡龍逸敞聲叫道:“好啊,一掌之賜,那你是討債來的?”
王笑笑心頭著急,連忙側首一顧,道:“龍逸兄,你稍安無躁,咱們不可失瞭禮數。”
蔡龍逸眼睛一睜,道:“禮數?對他們還禮數?你知道他們幹什麼來的?”
王笑笑道:“小弟知道,但……”
蔡龍逸道:“知道就好,咱們速戰速決,不能拖泥帶水。”
王笑笑啼笑皆非,隻得不予置理,臉龐一轉,朝那刑名殿主,道:“這位蔡兄講得不錯,宇文殿主似為叔父一掌之仇而來,更有逐鹿江湖的雄心,為公為私,小可首當其沖,責無旁貸,那是難免一戰瞭。”
言猶未畢,忽聽那位瘦長老人陰陰一笑,道:“小子的口氣不小,”為公為私,責無旁貸“,你講這話,敢是想獨力承擔,阻撓本教行事麼?”
王笑笑目光一轉,凝註瘦長老人,道:“老丈尊姓大名?在九陰教居何職司?”
瘦長老人傲然道:“老夫宇文彤,九陰教傳道堂主。”
王笑笑臉色一整,忽然肅容道:“那很好,宇文堂主,小可請問這父債?”
自稱“宇文彤”的瘦長老人一愕,道:“父債子還啊,何須多問?”
王笑笑將頭一點,道:“不錯,父債子還。叔父與宇文殿主有一掌之仇,王某身為人子,難道這一掌之仇,小可就承擔不得麼?”
宇文彤不覺一怔,王笑笑逕自接道:“宇文堂主,小可再告訴你一點,莫名山”莫容山莊“的人,素來以武林安危為重,任憑是誰,倘若在江湖上興風作浪,莫容山莊的子弟,必與之周旋到底,九陰教也不例外,宇文堂主盛氣凌人,那是沒有用的。”
原來他繞瞭一個圈子,目的仍是表明態度,那宇文彤聞言之下,不禁氣為之結,楞瞭半晌,始才發聲宇文笑,道:“小子有種啊,有種啊。”話聲之中,一步步向前逼來,那模樣已是無法忍耐,要手瞭。
蔡龍逸大為歡暢,擊掌叫道:“痛快,痛快,老弟,我去會他一會。”步子一邁,就向宇文彤迎去。詎料邁出一步,已被王笑笑一把拉住。
王笑笑道:“慢來,龍逸兄,小弟有話要講。”
那宇文彤緩緩逼來,腳下未停,峻聲接道:“不必講瞭,咱們底下見真章。”
王笑笑唯恐蔡龍逸忍耐不住,身子一側,擋在他的面前,沉聲說道:“宇文堂主,請你放明白一點,真要動手,小可並無所懼,小可乃是有話要問,難道你不敢回答麼?”
宇文彤目光一梭,冷冷一哼,道:“老大明白得很,宰瞭小的,老的自然……”
話猶來畢,忽聽一個老年婦人的聲音,冷然接道:“宇文彤回來,你太傲慢瞭。”
宇文彤身子一震,急急轉過身去,躬身垂首道:“是,宇文彤參見教主。”
霎時間,“參見教主”之聲不絕於耳,宇文九疑等三個老人,一個個躬身垂首,退向一側,另外徐正義與薛王氏,更是兩膝一彎,拜瞭下去。王笑笑凜然一驚,急急抬目望去,但見這片草地的南面,站著一個臉如滿月的老年婦人,另外一個體態輕盈,秀發垂肩的少女,隨侍在她的身側。
那臉如滿月的老婦人體形高大,穿一身黑衣寬袍,銀發飄飄,散披肩後,右手扶一根黑色鋼杖,那鋼杖上端雕著九個女鬼頭面,一個個披頭散發,獠牙外露,神情極是猙獰。頂端那個鬼頭,勢象與老年婦人頗為相似,但那老年婦人除瞭臉色蒼白,不帶絲毫血色,雙目含煞,令人見而生懼之外,卻又不甚獰惡。
王笑笑暗暗忖道:“這就是九陰教主麼?那也好,免得我再到南荒去尋。”轉念至此,目光倏地一凝,深深註視著那位秀發垂肩的少女,發起呆來。原來那少女極美,美得不可方物,縱然是王嬙重生,西子復活,想來也不過如此。
但見她豆慧年王,瓜子臉龐,峨眉如黛,鳳目點漆,瓊鼻豐盈,櫻口似丹,那削肩,那聳乳,那纖腰,那微臀,裹在一襲雪白的衣裙之下,越發顯得玲瓏纖巧,美若天仙,人世之間,怕難見到第二個瞭。王笑笑生性風流,見不得美女,眼前這位美女,乃是人間絕色,乍見尚不在意,愈看愈覺好看,越看越感到心傾,一時之間,不覺瞠目咋舌,忘其所以。
這片刻間,場中一片沉寂,兩個徐恒與手下之人聚在一起,九娘主仆並肩而立,站在王笑笑的側後,眾人的目光,齊都投註在九陰教主與那絕色少女的身上。須臾,那九陰教主雙目之內,射出兩道冷焰,先朝四外之人電掃一匝,隨即左手一揮,喝道:“免禮。”
四個老人齊聲一喏,站直瞭身子,徐正義與薛王氏仆身一拜,始才起立,退向一側。王笑笑聞聲驚醒,訕訕然臉色微紅,目光轉動,朝那九陰教主望去。隻見九陰教主鬼頭杖輕輕一頓,接道:“宇文堂主,你知錯麼?”
那宇文彤身子一躬,囁囁嚅嚅道:“屬下……屬下……”
九陰教主冷冷一哼,道:“我是怎樣吩咐你們的?想那薛王爺夫婦一代英豪,老身當年也對他欽佩三分,你性子急躁,又復不修口德,居然與莫容山莊後代爭一時之氣,豈不令老身失望?”
宇文彤恭聲道:“莫容山莊小兒狂妄自大,口齒犀利,揚言要與本教周旋到底,因之屬下……”
九陰教主將手一揮,道:“不必講啦,那是他們莫容山莊的傢訓。”忽又輕輕一聲嘆息,接道:“嚴格的講,憑他們莫容山莊的武功成就,確也夠資格講這句話。”
那宇文彤聞言之下,大不為意,道:“屬下不信。”
九陰教主目光之內,威棱重現,沉聲喝道:“住口,你是不信莫容山莊的武功成就,還是不信我講的話?”
宇文彤凜然躬身,道:“屬下不敢,屬下一片忠心,唯教之主命是聽。”
他那神態惶恐至極,看去極為恭敬,九明教主冷視有頃,忽然嘆一口氣,道:“這也難怪於你,你久居關外,極少到中原走動,十五年前承蒙不棄,投效本教,相助老身擴展教務,始才略知中原武林的梗概,事非目睹,更非親身經歷,縱然不信,也在情理之中。”
話猶未畢,那宇文彤已自躬身作禮,道:“是,教主明鑒。”
九陰教主輕輕揮手,道:“老身仰仗之處尚多,你也不必介意。總之,身在本教,盼以教規為先。同時,那薛王爺確是一代英豪,為人光明磊落,孝義兩全,縱然與本教為敵,咱們也不該輕加侮蔑。這一點,盼你務必記在心中。”話至此,那宇文彤縱然心確不忿,此刻也隻有恭聲唯唯的份兒瞭。
這一刻,王笑笑雙目不瞬,疑註著九陰教主的神態,細聽二人的講話,他對九陰教主的第一個印象,那便是睿智深沉,是個極端難鬥的人物。九陰教主恭維他的父親,他為人不笨,心中也就格外的有瞭警惕瞭。他暗暗付道:“什麼道理啊?宇文彤既是九陰教主的堂主,又似客卿的身份,那九陰教主當著外人之面,還說”仰仗之處尚多“,究竟仰仗他什麼呢?”轉念至此,已聽九陰教主揚聲道:“笑花郎,你請過來一下。”
此刻,九陰教主臉含微講話的語氣也極和善,王笑笑不覺微微一怔,口齒啟動,欲言又止,一時竟失瞭主宰。隻聽蔡龍逸亢聲叫道:“不過來。”
九陰教主一笑,道:“我沒有叫你啊。”
蔡龍逸一榜道:“這……這也一樣,咱們為什麼聽你的?”
九陰教主笑道:“你好不講理,老身偌大年紀,有話要講,難道叫我移樽就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