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年有長幼,人有尊卑,尊卑姑且不論,叫年長之人移樽就教,於禮不合,蔡龍逸瞠目結舌,不覺楞住。隻聽王笑笑輕聲說道:“她講得有理,咱們過去。”邁開步子,坦然行去,蔡龍逸無可奈何,隻得緊隨其後,默然而行。
忽聽那黑衣少女惶然叫道:“王公子,你小心,她笑裡藏刀,定是不懷好意。”
九陰教主哈哈一笑,道:“小姑娘,你對笑花郎很關心嘛。”
黑衣少女玉臉一紅,吶吶地道:“我……我……”
九娘冷聲接口道:“不要理她,咱們對誰也不關心。”
九陰教主朗聲一笑,還待講話,王笑笑已經走到她的面前,抬手一拱,道:“王笑笑見過教主,教主有話,不妨請講,她們是局外之人,與在下毫不相關,口舌相戲,有損教主的尊嚴。”
九陰教主這才臉容一整,凝目而視,笑道:“你倒頗有你薛叔父的氣派哩。”
王笑笑肅容道:“在下年事雖輕,卻不敢妄自菲薄。”
九陰教主點一點頭,道:“嗯,有志氣,你是莫容山莊的莊主?是柳青青的弟子麼?”
直呼他師母的名諱,王笑笑臉有不懌之色,眉頭一皺,道:“教主乃是有為而來,在下也無隱瞞的必要,不過,當著人子之面,直呼其尊親的名諱,教主有失身份瞭。”
九陰教主哈哈大笑,道:“年輕人應該開朗輕松一點,老氣橫秋,那就不討人喜歡瞭。”
王笑笑淡淡的道:“在下無意討好教主。”
九陰教主道:“那是當然,老身在與你們莫容山莊為敵啊。”話聲輕頓,倏又接道:“不過,我告訴你,我對你的師母極為投緣,當年也曾有意收她為徒。傳我衣缽,隻因你師母迷戀你的……”
接下去自然是“你的師父”如何如何,王笑笑大惑不耐,截口說道:“往事不必重提,你講正事吧。”
九陰教主微微一笑,道:“也好,你師母好麼?”
王笑笑心頭厭煩,冷冷的道:“托福。”話聲出口,突然感覺不對,那九陰教主口中應諾“講正事”但卻一股勁兒盡問尊長的安好,前後豈不矛盾?他心生警惕,不禁雙目凝神,一瞬不瞬的註視著九陰教主。
九陰教主淡淡一笑,道:“你們莫容山莊的人,自從息隱傢園,便極少在江湖上走動。老身幾次有意去探望你的師母,總是不敢造次,唉!看來所謂緣份,也隻能到此為止瞭。”
王笑笑暗暗忖道:“這位教主唉聲嘆氣,翻來復去的盡講無關痛癢的事,究竟是何企圖啊?哼,我可不耐煩和你饒舌。”他這樣一想,當即將頭一昂,道:“中原武林,有一位九命劍客,請問教主知道麼?”
九陰教主目光一凝,道:“知道嘛,他不是過世瞭麼?”
王笑笑暗暗咬牙,將頭一點,道:“是的,他老人傢過世瞭,還有在下的叔祖母,據說我那叔祖母,當年乃是教主座下的幽冥殿主,此事當真麼?”
九陰教主坦然頷首道:“不錯,她暗戀薛王爺,居然私下叛離本教,下嫁你那薛王爺,逃到落陽去落籍。這是近二十年來,老身最為痛心的兩件大事之一,另外一件,便是”玉環夫人“白清影暗戀你的師父。”
王笑笑冷然道:“江湖傳言,我那薛王爺夫婦乃是教主遣人所害,教主作何解說?”
九陰教主夷然道:“是這樣傳說麼?那也沒有什麼不對啊,柯怡芬乃是本教的叛徒,老身遣人取她的性命,這是整飭教規,有什麼不對呢?”
王笑笑微微一怔,繼而聲色俱宇文的道:“哼,這是你的理由麼?但我請問,九命劍客可是教主的屬下?”
九陰教主微微一笑,道:“九命劍客勾引婦女,使本教損失一位殿主,元氣大損,若論罪魁,他是禍首,沒有他,柯怡芬何至於叛離本教?”
王笑笑氣為之結,喘瞭一口大氣,宇文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請問,兇手是那薛王氏?”
忽聽那絕色少女冷冷一哼,道:“所謂兇手,不過是執行教令的人,你問他則甚?”這少女艷若桃李,冷若冰霜,現身迄今,不言不動,更不見一絲笑容,此刻突然接口,講起來,宛若嚴冬的寒冰,那聲音雖似銀鈴一般,聽入旁人的耳中,則像是澈骨的冷風,刺人心肺,令人不寒而栗。
王笑笑心神一震,移目而視,怎樣也不敢相信那聲音竟是出自少女的櫻唇,楞瞭半晌,忽然問道:“請問姑娘是……”
那少女冷冷的道:“幽冥殿主陳若素。”
王笑笑暗吃一驚,忖道:“怎麼?她竟是幽冥殿主?”須知當年的九陰教,自教主以下,分轄兩大殿是幽冥殿與刑名殿,三偏堂是傳道堂、引薦堂和司理堂,這兩殿三堂的殿主和堂主,固然都是教主屬下的首腦大將,但以地位之尊與武功之高來講,則幽冥殿主無疑是教主以下的第一人。
王笑笑對這些往事自然知道一點,這少女年紀不過十六七歲,居然自稱是九陰教的幽冥殿主,那是難怪他要暗暗吃驚瞭。驚疑是一回事,天生的風流性格又是一回事,那幽冥悔主陳若素確實太美瞭,王笑笑先是楞然凝視,繼而恍恍惚惚,一腦袋絢麗幻夢,就想如何一親芳澤,摟一摟她的纖腰,嘗嘗她嘴上的唇膏。
忽聽那九陰教主陰惻惻的一笑,道:“笑花郎,老身這位幽冥殿主可是很美麼?”
王笑笑瞧得癡瞭,渾渾噩噩的將頭連點,道:“美,美,美……”
隻聽蔡龍逸亢聲吼叫道:“美個屁,給我妹妹倒馬桶,我妹妹還嫌她……”
遠處那位黑衣少女接口道:“這叫臭美啊,哼,自知難敵莫容山莊的武功,先擺下一條美人之計。”
他二人的話未講完,那九陰教主已自大笑,道:“小姑娘,你的醋勁不小嘛?”
隻聽九娘宇文聲喝道:“放屁,咱們一心要取王小子的性命,誰吃你們的醋瞭?”
眾人七嘴八舌,吵鬧不休,那幽冥殿主陳若素恍若未聞,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好似生來就不帶感情,縱然為她而爭論,她也無動於衷。
王笑笑被蔡龍逸吼叫聲驚醒,念頭一轉,堆起滿臉笑容,斯斯文文的朝那幽冥殿主陳若素作瞭一揖,道:“原來是陳殿主,在下這廂有禮瞭。”
幽冥殿主陳若素驀然說道:“有話就講,少作態。”
王笑笑不以為忤,笑容可掬地,道:“江湖上有一句俗話,叫做”血債血還“,陳姑娘聽說過麼?”
陳若素不答反問,冷然道:“你是要兇手償命?”
王笑笑哂然道:“償命是報仇的行動,倒不用在下操勞。在下僅是奉傢嚴之命,追查血案的經過,誰是主謀?誰是主兇?誰是助紂為虐,共同行兇的人?其間的因果如何?都是在下必須查明的事。姑娘若能見示,在下感激不盡。”
陳若素道:“哼,想要知道的事,倒還不少哩。”
王笑笑微微一笑,道:“毋枉毋縱,這是咱們莫容山莊處理的信條,小節不明,可能會鑄成大錯,因之……”
言王未畢,陳若素冷冷一哼,不屑的道:“講話占盡仁義一面,可惜你們莫容山莊錯派瞭人。”
王笑笑不作意氣之事,哂然道:“照陳姑娘的看法,應該派誰呢?”
陳若素道:“令尊應該親自出馬查究。”
王笑笑心頭一動,急速忖道:“對啦,這些人講起話來,轉彎抹角,欲語還休,莫非是探查爹爹的動向?他們不知爹已過世,哈哈,我何不騙他們一騙。”他是個不守羈勒的性子,念之所至,想到便作,當下微微一笑,道:“陳姑娘想錯瞭,我那薛王爺,乃是先祖唯一的盟弟,他老人傢突然慘遭非命,傢祖母怒惱之下,已經遣悉莫容山莊的人,分頭追查,傢嚴豈能例外?哈哈,說不定他老人傢早已到瞭金陵瞭。”這話本是信口編造,不無破綻可尋,但他意講愈是順口,最後竟哈哈大笑起來,眾人乍聽之下,焉能辨其真偽,一時之間,竟而紛紛怔住。
場中沉寂瞭片刻,忽聽那錦衣徐恒悄聲道:“老三,咱們走。”他未等馬臉徐恒回答,已自舉手一揮,率領手下紫衣漢子,如飛掠下山去。
同一時間,那九娘扯瞭一扯黑衣少女的衣袖,也悄聲道:“小姐眼下在此無益,咱們也走吧。”
黑衣少女固執的將頭一搖,道:“不,咱們再等一等。”
蔡龍逸一見斯狀,突然縱聲大笑,道:“好啊,聽說李長風伯父一到,跳梁小醜雞飛狗跳瞭。”
那九陰教主聞言之下,神色也是一變,但她畢竟至一教之主,見解與定力,但都超人一等。瞬息就恢復常態瞭。此刻,隻見她微微一笑道:“笑花郎,你很會騙人嘛?”
王笑笑模棱兩可的道:“信與不信,但憑教主,在下無意嚇唬你。”
隻聽陳若素冷然道:“哼,薛王爺同樣是人,嚇唬不瞭誰。”
王笑笑朗聲道:“是啊,傢師不是神,他老人傢到與未到,都與在下所負的使命無關。姑娘美若天仙,心比神慈,盼能示知那兇手是否薛王氏?見到傢嚴,在下可復命交差瞭。”這幾句話,既不墮乃父的聲望,又點醒陳若素同樣是人,非但將那拍馬討好,有意親近的心願,掩藏在光明正大的“要求”之下,巧妙的暗示瞭陳若素,假如領悟他話中的含意,豈不尷尬。
隻見陳若素眼神一亮,似有怒意,頓瞭一下,倏又冷然道:“僅查兇手,不問主謀,你怎樣交差?怎樣復命?哼,”討好賣乖,儇薄可惡“。”
這八個字毫不留情的揭穿瞭王笑笑的意向,也表明瞭她自己的態度,隻聽那九陰教主暢聲大笑,道:“好,若心為師的可以揚眉吐氣瞭。”
陳若素冷然如故,道:“若兒不敢忘懷您老的期許。”原來這陳若素乃是九陰教主的徒弟,原來她那冷若冰霜的神態,並非與生俱來的。
王笑笑心念電轉,暗暗忖道:“所謂”揚眉吐氣“,那是指叔母與”玉環夫人“叛離之事而言瞭,哈哈,揚眉吐氣麼?我王某準叫你灰頭灰臉,大失所望。”他風流自賞,人又刁鉆,原先不過覺得陳若素秀色可餐,有意親近,此刻他蓄意要令九陰教主難堪,那不是會輕易放手的瞭。他心念再轉,倏發朗笑,道:“陳姑娘言重瞭,在下縱然放浪形骸,卻非儇薄之徒,老實講,姑娘美雖美矣,尚不足以令在下動心,更何況在下心目之中,已經……”
他話未講全,陳若素已自一聲叱喝,道:“住口,不準對本姑娘評頭論足。”
王笑笑故作訝然,道:“在下對誰評頭論足啦?我是講……哦,不講也罷!咱們言歸正傳。”話聲微頓,話鋒一轉,一本正經地接道:“剛才姑娘責我”不問主謀,怎樣交差復命?“這一點,姑娘又錯瞭。”他語鋒轉得太快,陳若素一時無法適應,竟而瞠目以對。
王笑笑微微一笑,又自接道:“主謀有兩個,其一是令師,其二是”新五毒宮“主。其中的原因,可說是妒忌咱們莫容山莊的成就,藉那整飭教規,追殺叛徒的理由制造血案,逼使傢嚴重出江湖。如此而已,陳姑娘,在下講得對麼?”他說完後頭一揚,瞪著一雙星眸,靜待陳若素的答復。
這一刻陳若素又恢復原先的冷漠瞭,隻見她瑤鼻輕掀,不屑地道:“哼,自作聰明,你以為想得很對?”
王笑笑夷然微笑,道:“對與不對,那是在下的事,但請姑娘說明一下,兇手究竟是誰?”
陳若素又問道:“你認為兇手是那王蕓麼?”
王笑笑訝然道:“難道不是她?”
陳若素冷然道:“實對你講,兇手另有其人,主謀是那白清影。”
王笑笑哈哈大笑,道:“姑娘休要載臟瞭,那”玉環夫人“早已亡故。”
陳若素驀然道:“信不信在你,本姑娘並未強要你信。”
王笑笑頓瞭一下,道:“好吧,在下姑妄信之。那麼,兇手究竟是誰呢?”
陳若素道:“你似乎自許極高,不會自己去查麼?”
王笑笑道:“好,好,自已去查,我自己去查。”身子一轉,朝那黑衣少女揮一揮手,揚聲接過:“姑娘,咱們走啦。”
聲猶未落,隻見陳若素嬌軀閃動,宇文聲接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