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笑暗道:“究竟是上瞭年紀的,有些計較。”微微一笑,道:“那向霸天好認得很,諸位隻要看見腰系銀龍,鬼氣森森,有若從墓幽谷裡爬出來的老者,便知是向霸天瞭。”
忽聽有人道:“笑花郎言,新五毒宮主之徒皆名徐恒,敢問新五毒宮主,與府上有何一天二地的仇恨?”
王笑笑心道:“陳老前輩雖言那新五毒宮主與咱們莫名山有殺師大仇,可是我想不出,諒他們也猜不到。”轉念下,覺得還是探清再講為佳,當下道:“這隻有日後當面問那新五毒宮主瞭。”
忽聽席上一個身形偉岸的老者,道:“笑花郎既力挑三教,想來對三教實力,十分清楚,孰強孰弱,如何著手,必已胸有成竹。”
王笑笑收回目光,首席的人他都認得,此人乃以破甲神拳,稱雄南昌的范通,他微微一笑,道:“胸有成竹,倒是來必,以眼下情形而論,九陰教主引退,陳若素年事既輕,資質再佳,也不如那些老魔,九陰教當屬最弱;魔教則東方不敗同輩師兄弟,猶有敵人,勢力最強;新五毒宮則實力莫測,依在下淺見,隻恐猶在魔教之上。”
范通道:“如此說來,如欲動手,當先殲滅九陰教?”
王笑笑搖頭道:“不然,三教已然聯盟,牽一發則動全身,他們決不會讓咱們一個個對付。”頓瞭一頓,道:“何況良蔡深藏若虛,到瞭後來,說不定九陰教反而最強。”
范通點頭道:“笑花郎之言甚是,這般大奸巨惡,不到最後,誰也不肯盡出全力。”
忽聽查幽昌道:“關於那九陰教主忽然引退的事,笑花郎以為是好是壞?”
王笑笑略一吟哦,道:“九陰教主乃心機深沉之輩,此舉必有用意,以好的說,則存瞭與咱們化敵為友之心,以壞的方面來說,則退居幕後,另存詭計,是好是壞,有待日後發展,非日下可以斷定瞭。”
這一次聚會,大傢很少動用酒菜,多是執杯傾聽,王笑笑既未殷勤勸酒,那些江湖豪客也不在意。宴會接續兩個時辰,直至申末始畢,仍以盡歡而散,王笑笑無法—一相送,一揖而已,隻有首席的十來位,說來都是一方群豪,不敢怠慢,始—一道別。
走時,范通洪聲道:“笑花郎,想當年正邪大戰,若非令師,寒傢拳譜安能物歸原主,令師武功蓋世,老朽無由報答,今日得識見公子風范,恍見令師當年,公子既有豪情壯志,老朽願候吩咐,萬勿客套。”
王笑笑忖道:“這位老前輩肝膽照人,值得深交。”心中暗感,朗聲笑道:“當年掘寶,傢父為所當為,前輩取所當取,何來恩德?”面容一整,又道:“前輩既作此言,晚輩也不見外,若言報答,則前輩是視莫名山為小人瞭。”范通先是微怔,繼而哈哈大笑,不再多說,執手而別。
查幽昌對王笑笑處事穩健,也暗感佩服,拂髯笑道:“老朽忝系為地主,其他的不行,手下倒還有幾個兄弟,跑跑腿,傳傳消息,倒還辦得到,笑花郎如有用得到的地方,不必客氣。”
王笑笑也不客氣,拱瞭拱手,道:“查老英雄鼎力相助,在下甚為感激,如徐州來瞭神情絕異的人,請通知一聲即可。”
查幽昌笑道:“小事一件,笑花郎盡請放心。”也道別走瞭。
送走所有客人,席終人散,偌大“曠觀樓”顯得一片冷清清的,王笑笑也未多留,交待店傢幾句,便也離去,瞬間,消失街口。
寂然片刻,忽由對面酒樓,躍出一位面掛白紗,身著雪色衣裙,背搭寶劍的女子。她登上曠觀樓,略一邏巡,見除瞭幾個店夥在收拾殘肴剩菜,江湖人物,一個不留,哺哺自語道:“哼,梅伯伯、東方伯伯、師兄們回到總壇,說柳青青這個徒弟如何如何,其實不值一道,我摘招諷語,他又拿我奈何瞭?”一聲輕笑,香風過處,飛身出樓,逕往城外奔去。那批低頭清掃酒樓的店夥,抬頭四顧,不見人影,不由疑神疑鬼起來。
“姑娘留步。”那女子一怔之間,風聲瑟瑟,面上紗巾,已被揭去,面前忽然站著一位俊美無儔的少年,手搖折扇,另一手提著一柄光笑閃閃的寶劍,食中二指,挾著紗巾,一臉笑容。
王笑笑揭下那女子面紗,一瞥之下,隻見是位眉目如畫,美艷奪目的少女,最奇的是,面龐居然與師娘有六七分相似,心道:“我若不是已知薛姨父僅有一子一女,年與薛大哥相似,定要以為她是姐妹瞭。”那雪衣少女一怔之下,忽覺王笑笑手中寶劍,有點眼熟,探肩一摸,己劍果已不翼而飛。
她羞怒交加,皓腕一指,道:“還我。”
王笑笑哈哈一笑道:“敢不從命。”折扇入懷,右手執持劍柄,遞向那雪衣少女。
那雪衣少女不料他竟敢如此,這乃極其危險的事,如敵方握柄前送,則自己縱有絕頂武功,也難把握,如非武功相差甚遠,則絕無幸理。她料王笑笑有詐,一時間,竟躊躇不敢伸手。王笑笑等瞭一瞬,搖頭嘆道:“真是未料,姑娘膽小乃爾。”
那雪衣少女受激不過,冷笑一聲,玉掌一探,竟然毫無困難奪過。她怔瞭一怔,霍然一劍,刺向王笑笑胸口。王笑笑早已有備,哈哈一笑,左掌扣指輕彈。那雪衣少女陡覺右臂“曲池幽谷”一麻,持劍不住,寶劍脫手。王笑笑右臂一伸,劍已入手。那雪衣少女又驚又懼,不知如何是好。
隻聽王笑笑怒聲道:“你心腸如此歹毒,笑花郎容你不得。”但見白光一閃,劍已遞至面前。
雪衣少女無力抗拒,美眸一閉,瞑目待死。她待瞭片刻,卻覺痛楚毫無,星目一睜,卻見王笑笑笑臉吟吟,描金折扇,又已握在手中,輕搖不已,寶劍已不見。她不禁重往肩上探去,自己寶劍,果已好端端的插回劍鞘。原來王笑笑剛剛不過嚇她而已,其實卻將劍送還。
雪衣少女不禁有些膽寒,雖劍已得回,也不敢動手,美目望著王笑笑,怔然失措。其實,她武功也算得上一流高手,若非心慌意亂,加上王笑笑早有成算,再是不濟,居於這等有利形勢,也不會一招接不住。隻見王笑笑將她蒙面紗巾湊至鼻端,聞瞭一聞,又從懷中掏出一張花箋,又聞瞭聞,哺哺自語道:“不錯,香味一樣。”
雪衣少女見是自己留字客棧,所用的花箋,不覺羞憤交進,道:“莫名山子弟,原來是輕薄少年。”
王笑笑暗道:“總算教你哭笑不得。”敞聲一笑,將花箋紗巾,盡納懷中,朝那雪衣少女,持扇一禮,道:“姑娘恕罪,小生名曰笑花郎,而且小生忽然想起一位故人,急情之下,致多有失禮。”
雪衣少女明知他要搗鬼,仍忍不住問道:“你那故人,姓甚名誰?是什麼樣的人?”
王笑笑一本正經的道:“我那故人,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雪衣少女冷然截口,道:“連姓名都不知,也是故人?”
王笑笑接道:“隻知她是位美若天仙的姑娘。”
雪衣少女玉靨一紅,怒道:“住口。”
王笑笑佯作一怔,問道:“姑娘因何發怒?”
雪衣少女頓瞭一頓,冷冷說道:“你要殺要剮,本姑娘都接著,口齒輕薄,不怕有辱莫名山門風?”
王笑笑暗道:“這丫頭口齒犀利,倒是個角色。”哈哈一笑,拱手一禮,道:“姑娘教訓的是,請問芳名?”
雪衣少女略一沉吟,冷冷說道:“我叫念青,你聽清瞭。”
王笑笑道:“尊姓?”
雪衣少女冷冷說道:“隨師而姓。”
王笑笑笑道:“請問尊師可是姓徐?”雪衣少女櫻唇一撇,默然不語。王笑笑見她不說,也不追問,道:“曠野不是談話之地,請姑娘至店中一談如何?”
雪衣少女道:“客棧離此太遠,我看免瞭。”
王笑笑微微一笑,道:“主隨客便,就由姑娘。”
雪衣少女暗暗冷笑,道:“既然主隨客便,則小女子就走瞭。”嬌軀一轉,即欲走開。
王笑笑哈哈一笑,又擋在她面前,道:“姑娘且慢。”雪衣少女早知王笑笑必不會輕易讓自己走脫,銀牙一咬,駢指疾戳王笑笑“天地”大幽谷。
王笑笑朗聲大笑,道:“姑娘忒也心狠,出手便要人命。”右掌疾刁,雪衣少女但覺皓腕一緊,已在王笑笑掌中,猛力一掙,卻似上瞭鐵箍,掙他不脫。
雪衣少女玉面泛紅,怒聲道:“放手。”
王笑笑哈哈笑道:“姑娘太野瞭,在下為防不測,隻得委屈姑娘。”雪衣少女恨不得一腿踢去,卻怕王笑笑再像這樣來一手,那就更難為情瞭。她心念數轉,不由對自己不聽師命,逞強來鬥王笑笑的事,追悔不迭。
王笑笑卻忽然放手,道:“姑娘,咱們和和氣氣,打個商量如何?”
雪衣少女冷然道:“誰和你是咱們瞭?”
王笑笑笑道:“好,好,你和我做個商量如何?”雪衣少女冷哼一聲,揉著玉腕,不予置理。王笑笑暗笑一聲,由懷中掏出一方手帕,尋瞭一塊王塊,仔細鋪好,舉臂道:“請坐。”雪衣少女連番失手,也對自己武功失去信心,逃遁無策之下,略一躊躇,隻得坐下。
王笑笑自己卻往另一塊王頭,隨意坐下。他這份殷勤小心,雪衣少女雖暗暗冷笑,芳心卻也一動。王笑笑想瞭一想,道:“在下曾於南陽見瞭一位與姑娘年紀相若的姑娘,穿黑色勁裝,使一柄短劍,有一個女仆,名叫薛娘……”
雪衣少女忍不住道:“你說的是蕭靈瓊那丫頭?”
王笑笑無意中得知那黑衣少女姓名,心中欣然,笑道:“大概是吧,姑娘與她很熟?”
雪衣少女頓覺失言,冷然道:“無可奉告。”
王笑笑心中暗道:“聽她語氣,她們中怕有仇怨。”他在心頭想,口中笑道:“姑娘之師想是新五毒宮主,令師尊姓大名,可相告嗎?”
雪衣少女冷冷說道:“不可。”
王笑笑笑容不改,道:“聽說貴教高手如林,可否告知一二,也讓在下新新耳目?”
雪衣少女櫻唇一撇,道:“做夢。”
王笑笑道:“令師與咱們莫名山,有何仇恨?”雪衣少女聞言,美眸中突然泛上殺氣,閉嘴不語。王笑笑暗暗忖道:“看她恨成這樣,是與咱們莫名山有不解深仇瞭。心急轉動,話鋒一轉,道:”那幾個徐恒,是姑娘師兄?“
雪衣少女冷冷一笑,道:“可惜沒有殺死你。”
王笑笑放聲大笑道:“令師兄武功,隻怕還要稍遜姑娘,姑娘敗在我手下,令師兄更奈在下不得。”雪衣少女垂目望地,冷然不語。
王笑笑心中略一盤算,覺得司馬長青的命案,新五毒宮主的來歷,都要落在雪衣少女身上追尋,該不可輕易放她走瞭,隻是既不忍心動強,那雪衣少女又倔強之極,乃極為難辦的事,但他機敏絕頂,此事卻難他不倒,略一思忖,已然得計,口齒一啟,正待出言。忽聽曠遠處,傳來一個清晰的女子口音,喊道:“笑笑。”
王笑笑微微一怔,心道:“誰在喊我。”移目望去。
隻見夕陽欲沉,雲日輝映,霞光萬道,一派絢麗的景色,遠處幾條人影馳來。他功力深厚,雖景物已有些昏暗,一眼便已看出,那是三個苗裝女子。雪衣少女也秀目一抬,她卻看不清來者何人。但見王笑笑忽然跳瞭起來,歡聲呼道:“大師姑、二師姑、三師姑,你們怎麼都進入瞭中原瞭?”那三條人影,聞聲加速馳來。原來是那師傅邪神和師叔邪皇在苗嶺認下的三個妹妹。
雪衣少女見他背對自己,芳心暗道:“我趁此時機,施一招”勝龍九折“,量他難以躲過。”隻是震於王笑笑武功高不可測,不敢動手。那幾條人影,瞬已馳近,隻見原來是三位手足俱裸,酥胸半露,一身晰白肌膚,相貌頗美的苗裝少婦。
雪衣少女忽聽王笑笑以“傳音入密”說道:“姑娘,我這三位師姑,出身苗嶺,嫉惡如仇,如知你是新五毒宮教徒,必取你性命,你不如暫時稱做我薛姨父的女兒。”雪衣少女生性冷傲,如何肯幹,冷冷一笑,方待出口拒絕。
隻聽王笑笑道:“反正由我來說,不要你親口承認。”就在這兩句話工夫,那三位苗裝少婦已至前面,王笑笑不暇多說,施禮笑道:“大師姑,你們怎麼進入中原?”
當中一位苗裝少婦笑道:“聽說你在中原胡鬧,特地來看看你,才入中原,江湖沸沸騰騰,聽說你在徐州搗亂,就來此瞭。”
左手一位苗裝少婦望瞭雪衣少女一眼,問道:“笑笑,她是誰?”
王笑笑忙笑道:“她是笑笑薛姨父的女兒,名叫薛念青。”向雪衣少女一招手,道:“念青表妹,來,讓我給你介紹介紹,我這三位師姑,江湖人稱苗嶺三仙子,依次是蘭花仙子,梨花仙子,紫靈仙子,使毒本領,天下無雙,你不可錯過討教機會。”
雪衣少女芳心暗道:“這眼前虧,不吃也罷。”蓮步款乃,姍姍走上,各施一禮,甜甜的叫道:“仙子前輩。”王笑笑暗暗松瞭口氣。
苗嶺三姑因她容貌與薛拜之妻柳曉晴,有六七分相似,倒是不疑有他,見她乖巧,都是喜不自禁。她們性格坦率,蘭花仙子一把抱住雪衣少女,笑道:“長得果與你娘十分相像,又是一個大美人兒,幾歲瞭?”
“有婆傢瞭沒有?”
紫靈仙子接口笑道:“如果沒有,要不要我幫你找一個?卻不知那傢郎兒有此福氣,娶得瞭這麼個美人兒。”
苗嶺三仙子圍著雪衣少女,咭咭喳喳的說上一大堆話,一時間,卻將王笑笑冷落一旁。雪衣少女心頭好不別扭,她們談的是別人父女,又口口聲聲說婆傢,可是卻也將心中那一份仇恨,沖淡瞭不少。她螓首低垂,嬌羞不勝,那裡答得出話來,偶而一瞥,卻見王笑笑吟吟而笑,得意萬分,不由芳心暗恨,瞪瞭他一眼。
王笑笑見她美眸含怒,瞪瞭自己一眼,頑童心起,也向她霎霎眼睛。苗嶺三仙子見狀,不明就裡,還道他們是眉目傳情。蘭花仙子忖道:“看來他們之間,似是兩情已洽,嗯,這薛念青美若天仙,與笑笑確是一對,笑笑處處留情,如傢中有個妻子,也將略有顧忌。”動念之下,居然起瞭撮合之意。
苗人生性熱情,想到就做,蘭花仙子朝二師妹、三帥妹一施眼色,放開手道:“你們敘敘,我與笑笑講話去。”
苗嶺三仙子心意相通,何況梨花仙子與紫靈仙子,見瞭雪衣少女後,也存瞭這個意思,兩人微微一笑,拖瞭那雪衣少女至一旁談話。總算她們久與中原人相處,知道漢傢閨女怕羞,故未當面說合。蘭花仙子拉過王笑笑,面色一整,道:“笑笑。”
王笑笑不知她要搞什麼玄虛,笑道:“大師姑,何事?”
蘭花仙子當下道:“大師姑的話你聽不聽?”
王笑笑點頭道:“當然聽。”
蘭花仙子點瞭點頭,道:“這就好。”頓瞭一頓,一本正經的道:“大師姑的意思,你年紀也不小瞭,整天像匹沒攏頭的馬……”
她話未說完,王笑笑已知其意,搖手不迭,笑道:“侄我年紀還小,再過幾年不遲。”
蘭花仙子嗔道:“你敢不聽話,我打你屁股。”
王笑笑斷然道:“大師姑要打便打,侄兒實難從命。”
蘭花仙子眼睛一轉,道:“你敢向那人兒說一聲,我管不瞭你,大師姑便算白費口舌,否則你就乖乖聽話,如何?”
王笑笑暗暗忖道:“看她作媒之意這般堅決,我該讓她們絕瞭此意才是。”轉念之下,腦中突然出現瞭蔡靈靈的影子。
隻見蘭花仙子撇一撇嘴,道:“瞧你,膽子這麼小,連這點事也不敢應承。”
王笑笑心念一決,道:“好,大師姑請說,那人是誰?”
蘭花仙子笑道:“看你意思這般堅決,想來兩情早洽,大師姑這媒人,多半是做得多餘瞭。”
王笑笑一頭霧水,暗道:“她說的決不是靈妹。”當下,惑然問道:“大師姑說什麼啊?”
蘭花仙子道:“裝佯,憑你的聰明,會想不到?”
王笑笑惑然道:“大師姑是說……”
蘭花仙子朝雪衣少女及兩位師妹處一指,道:“當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