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王笑笑居然如此生猛,“碎心手”魏豐怔瞭一怔,瞥瞭王笑笑及天乙子一眼,嘿嘿冷笑一聲,隨手掏出一錠銀子,往桌上一按,幌身追去。本來一觸即發的惡戰,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弭,那些食客大大松瞭一口氣。王笑笑卻對齊浩那認敗服輸,毫不拖泥帶水的態度,暗暗佩服。
隻是從此一來,二人不願再留一宿,當下結瞭帳,命店夥將馬牽出。卻見掌櫃的滿頭大汗,在撬那塊被魏豐壓入木桌的銀子,半天挖它不出,王笑笑微微一笑,行過之際,隨手一按桌角,暗運內力,那錠銀子倏地跳出,反駭得那掌櫃的連退三步。
走出店門,二人翻身上馬,疾馳一陣,已出廬州地界,忽聽天乙子哈哈笑道:“齊老兒一生狂妄,卻連番吃癟於王少俠祖孫二代,讓他自已知道瞭,不知作何想法?”
王笑笑搖頭道:“齊浩今夜純是大意之故,單看他那一手收暗器的手法,武功之高,可見一斑,晚輩怕非其敵。”
天乙子略一沉吟,道:“王少俠與貧道那一搏戰,大概未盡全力吧?”
王笑笑微微一笑,道:“道長又何曾用瞭全力。”頓瞭一頓,道:“看齊浩與魏豐臨去神色,連道長也恨上瞭,道長日後見面,可要留心一二。”
天乙子傲然道:“貧道還不致怕瞭他們,一對一,齊浩不敢說,姓魏的走不過貧道百招,縱然聯手,貧道也走得瞭。”
王笑笑忽然問道:“道長可知,敝司馬叔爺生前,與那齊浩或魏豐,有何深仇大恨?”
天乙子吟哦半晌,道:“薛王爺平生手刃黑道人物,不計其數,算得俠義道中殺孽最盛的一位,一個人難免有三朋四友,說不定無意中,結上瞭仇怨,也是有的。”語音微頓,道:“王少俠莫非懷疑薛王爺是死於齊、魏等人之手?”
王笑笑頷首道:“江澤清將兇手之責,推得幹幹凈凈,晚輩雖不予置信,卻也得明白查出。看來隻有下次遇見齊浩,當面問明,想他們自負一代高手,不該打誆,若是否認,他們中總有是兇手的,再加細察,不難偵出。”
王笑笑抬頭一望天色,道:“齊浩、魏豐似與三教無關,且未識出晚輩身份,但也不可不防,不如趁夜趕路,入山略憩,即行救人,道長以為如何?”
天乙子道:“一切均由王少俠做主,貧道並無意見。”王笑笑知他心念父親之德,想在己身報答,故而如此,當下不再多說,一挾馬腹,放轡疾馳。
夜分,二人已人山中,兩匹馬跑瞭百多裡路,早已口吐白沫,氣喘難行,二人於是解下鞍韉,任之臥息,施展輕功,奔入山中。
天乙子居先領路,王笑笑隨後跟從,途中,他並未詢問天乙子,東方不敗將那批中原武林高手囚禁之處,天乙子對他這份推心置腹的胸懷,暗暗心感。兩人翻山越嶺,直至天色微明,始來至一座峰頭,天乙於朝下方的山谷一指,道:“那批高手,即被囚此谷。”
王笑笑探頭打量,隻見峰下幽谷,略成葫蘆之狀,中間廣闊,兩端谷口卻極窄隘,設著高達五丈的木柵,谷中每隔一段距離,亦設有柵墻,一數竟多達四道,柵上可見一些杏黃衣袍的魔教弟子,往來巡邏,中心一帶,靠對峰峭壁之下,可見一片屋宇。他匆匆一瞥,轉面道:“看來監守十分嚴密,道長上次是如何進去的?”
天乙子道:“貧道前番是跟蹤一隊出山購置食物的魔教弟子,發現此谷,那群魔教弟子歸谷正在深夜,貧道藏身一匹馱貨健騾淌入。”
王笑笑問道:“那批高手禁於谷中何處?”
天乙子一指那連綿房舍,道:“在那片屋宇後,有洞窟深入山腹,那批高手即被困其中,洞中隻二道關口。”
王笑笑借著曙色仔細觀察,他目力遠逾常人,卻不見洞口,知是被屋舍遮住,暗道:“看他們重重防守,想入洞救人而不驚動一人,那是千難萬難瞭。”
但聽天乙子道:“貧道上次偷入洞中,實是微幸不過的事,隻是仍在第二道關口被發覺,一場惡戰之下,險險不能脫身。”
王笑笑眉頭一蹙,道:“道長既曾現瞭形跡,東方不敗還會將人藏於此處麼?”
天乙子沉吟片刻,道:“貧道是料經營此谷,非一朝一夕可成,東方不敗或不肯一見敵蹤,便輕易放棄,唉,若是東方不敗已將人移走,空跑一趟事小,延誤時機,則是貧道之罪瞭。”
王笑笑道:“道長何需自責,縱然撲空,亦是命當如此,要怨隻能怨東方不敗狡猾。”他俯首向下,又瞭望瞭全谷一遍,道:“不知谷中留有什麼高手?”
天乙子道:“縱有高手,憑你我二人之力,也足夠應付,所懼者,魔教之人自知不敵,將穴窟石門閉上,負隅頑抗,則有些麻煩,甚至殺害被困高手……”說到此處,倏地住口。王笑笑也聽見聲音,低聲道:“避一避。”天乙子點一點頭,兩人原式不變,一按地面,王笑笑翻身登上一株茂密黃檀枝上,天乙子也藏身在一株松樹中。
過瞭片刻,隻見兩名頭挽道髻,身著杏黃色及膝大褂的中年道人,由二人適時窺探處行過,一邊低聲談論。王笑笑見那兩人目光炯炯,功力顯然不弱,暗暗想道:巡山的居然已是這般高手,守洞的可想而知,此事實在棘手。
轉念之下,凝神聽去,隻聽那走在左手的魔教弟子道:“周師兄,小弟看掌門師等也太謹慎過度瞭,大師伯既巳出關,又與其他三教聯盟,席卷中原,易若反掌,何懼他一個李長風。”
忽聽那周師兄沉聲道:“袁師弟沒有參加圍攻神風幫,不知那李長風……”似是覺得如此一說,未免長他人的威風,改口道:“莫名山這二十年來,已在江湖上樹立根深蒂固的勢力,就憑那李長風的徒弟,在徐州略一招呼,就有那麼多人肯替他賣命,焉能不小心謹慎。”
那袁師弟也似有所感,道:“在金陵遇見那個老和尚,那身武功,高得出奇,連大師伯也落瞭下風,那個司馬浩宇偏偏迄今不肯屈服,若與莫名山聯瞭手,那更難鬥瞭。再說如今三師伯在皇宮的進展聽說也你很不順利,掌門師伯已經叫人將皇帝老兒哪裡的忍受全部撤瞭回來,準備全力在江湖上達到咱們稱霸江湖的目的。隻是那王笑笑好事瞭的,總是壞我們的好事。”
王笑笑聽他們談起蔡元浩,更是註意。但聽那周師兄冷冷道:“那也不見得,隻待”毒龍丸“煉成,嘿,嘿,那可有得瞧瞭。”
那袁師弟道:“周師兄,那”毒龍丸“真有那般效力?”
那周師兄傲然一笑,道:“祖師爺傳下來的秘方,豈能有錯,讓那般冥頑不靈的人服下,包管奉命難道。”
王笑笑聞言大駭,幾乎忍不住要制住二人,動手逼問,忍瞭又忍,終認時機不宜,強自捺住。那兩名魔教弟子,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山角。王笑笑凝神四搜,直至斷定周圍十丈外,並無人隱伏,才低低招呼瞭天乙子一聲,縱下樹來。
天乙子躍至王笑笑身旁,王笑笑迫不及待問道:“道長可知”毒龍丸“究是何物?”
天乙子面色凝重,道:“聞所未聞,隻是聽那兩人口氣,乃是迷魂藥物,說來慚愧,當年本教亦擅於配制……”
王笑笑截口道:“這樣說來,並不稀罕。”
天乙子笑道:“王少俠有所不知,迷藥種類繁多,普通迷藥,固可蔽人神智,但對功臻化境的高手,卻是無所施其技,且中迷藥者,行動遲鈍,全無自主,等於廢人一個。”
王笑笑若有所悟,道:“若是有一種迷藥,既能蔽人神智,使人唯命是從,而又不損及武功……”
天乙子接口道:“貧道所懼的,那”毒龍丸“真是這種藥物。”
王笑笑憂心如焚,道:“若讓他們煉成,武林蒼生,豈有噍類,必須趁早設法毀去。”
天乙子面有憂色,道:“卻不知煉制在於何處,隻有擒人逼問瞭。”頓瞭一頓,接道:“好在咱們今天就將人救出,東方不敗縱欲對那批高手不利,也是措手不及。”
王笑笑忽然心頭一動,暗道:“司馬伯父被擄,莫非就是為瞭煉藥,但以司馬伯父之耿介,豈肯為彼等煉制這等毒物,不過,數月前那玄冥教徒至司馬伯父傢中竊取一瓶不知何物的乳狀物,不是司馬伯父告知藏處,任誰也找不到,莫不成竟會與那些魔頭妥協瞭?鐘山山谷所探聽的四目天蜈等,或亦配制毒龍丸藥材…”
他思忖不已,忽聽天乙子道:“王少俠,而今天色大亮,不宜救人,咱們先行調息,恢復精神,待天色昏暗,再開始行動如何?”
王笑笑收回遐思,一望四周,見天色明亮,谷中無物掩蔽,在白日想神不知,鬼不覺欺入谷內,已屬難能,更別說摸進囚人之洞,連站在此地,亦恐為人瞥見,當下微一頜首,與天乙子越過峰嶺,尋瞭一個高敞幹燥的洞穴,各自練功養息,靜待天黑。
醜未申初,二人相繼收功而起,由天乙子將前次入洞所遇,又計議如何淌人,拯人及擬定退路。幽谷峭壁,最低也高達四五十丈,中央一代的,更及六七十丈,尋常高手,瞻之膽顫,卻難不住王笑笑,但為防萬一,他們仍結瞭一條長達六十餘丈的山藤,懸於峭壁,空著下面五六丈一截,以免為巡谷之人察出。
壁勢險峭,寸草不生,尚幸今夜烏雲蔽月,二人猱身援藤而下,降及終端,王笑笑才待縱身躍下,忽聽身下二丈處,隱隱傳來微響,心中暗道:“好險,原來壁下還有人藏身。”略一察看,已摸清壁下伏樁位置。
他朝在上的天乙子一揮手,身形斜縱,落在三丈遠,恰是二處伏樁死角。但聽背後風聲颯然,知是天乙子已隨後縱落。這谷中雖是戒備森嚴,明樁暗樁處處,隻是別說王笑笑機智絕倫,那天乙子更是當年一教之主,江湖門道,精熟無比,如入無人之境,片刻工夫,已來至那囚洞之前。
隻見崖壁之下,一個石門封閉的圓洞,那座石門,右邊開瞭一個半尺方圓小穴,看來又厚又重,洞前,一排石屋,屋角懸掛著羊角風燈,照得洞口方圓數丈空地,異常明亮,不少魔教弟子,執刃巡邏,看那情形,連蝗蟲也難飛入。
王笑笑正在籌思對策,耳中忽然響起天乙子細若蚊蚋的話聲,道:“貧道即在他方弄出聲響,王少俠請立刻開始行動,必要時,也隻有拚著驚動谷中之人,制住守洞者。”王笑笑點瞭點頭,暗忖,也隻有用這調虎離山之計。
但聽左側百餘步,一聲輕響,似是石頭落地之聲,他才待掠至石屋。驀地,一聲蒼勁的哈哈大笑響起,隻聽東方不敗的聲音道:“王笑笑,你不料千裡奔波,竟是自投羅網吧?天乙子,老夫要多謝你將姓王的領來瞭。”
王笑笑驚怒交集,暗道:“東方不敗如何得知自已星夜趕來的訊息,竟候在這裡?難道真是天乙子騙瞭自已?他心念電轉,揚聲道:”東方不敗,挑撥之語,何必多說,笑花郎既入你算中,為何不速速現身?“
隻聽東方不敗喝道:“舉火。”隻見四周屋宇哄然應聲,忽然火光一閃,洞口周圍空地,頓時明若白晝,纖微難遁。
王笑笑遊目四顧,但見天乙子站在七八丈外,面有惶惑之色,四周屋頂,站滿瞭魔教弟子,手執火炬。正中是腰圍紫燕蒼龍帶的東方不敗,兩旁分立腰圍銀龍的令狐祺、令狐佑兄弟,呼延恭,以及房隆。天乙子喟然一嘆,突然拔出背後寶劍,向王笑笑道:“王少俠,貧道無以自解瞭,唯有……”
忽聽東方不敗笑道:“道兄何必再瞞莫名山小兒,兄弟決定讓莫名山小兒公平搏戰而死,偷襲之舉……”
天乙子怒湧如山,截口喝道:“住口。”
東方不敗佯為訝異,道:“兄弟既已說出道兄身份,道兄何苦再裝做下去?”天乙子氣憤填膺,恨不得撲上前去拚命,心中痛悔,為平生所未有,這次邀王笑笑拯救陷身星宿派的高手,焉知是計,偏自己往昔惡名在外,連解釋都無由說起。
忽聽王笑笑沉聲說道:“晚輩信得過道長,東方不敗離間之言,何必聽他,請道長沉下氣來應敵。”他淡淡數語,天乙子聞言,胸中不由一暢,暗道:“莫名山後人,肝膽照人,貧道雖為之死,可以無憾。”他本欲以死明志,這時也改變主意,願拼死護著王笑笑脫身。
王笑笑行若無事,雙目一掠,朝東方不敗道:“笑花郎尚未就縛,教主未免得意得太早瞭些。”清音一頓,道:“令笑花郎詫異的,教主如何得知在下必來?”
東方不敗見他在這步田地,脫身難比登天,依然從容不迫,穩若泰山,不由暗暗心折,憐才之心,也油然而起,當下得意之色一斂,拂須一笑,道:“這要感謝通天教主瞭。”
王笑笑冷冷一笑,道:“教主一再挑撥,三歲小兒亦欺他不得,未免自失身份。”
東方不敗暗罵:臭小子,看你的舌能再利幾時?將手一揮與令狐兄弟、呼延恭、房隆,跳下屋頂,餘下魔教弟子,依然包圍四面。下瞭屋頂,東方不敗卻朝天乙子笑道:“眼下形勢異常顯明,道兄如與兄弟共圖鴻酞,固然歡迎之極,縱然不顧,也任由道兄遠走高飛,道見何必與莫名山小兒一起?”
天乙子毅然搖頭,從容道:“貧道與王少俠,義共生死。”
忽聽房隆獰聲道:“小雜種,你倒能推赤心於人腹,哼,這大概是莫名山騙人效死之手段。”天乙子目光一轉,冷冷望瞭房隆一眼。
東方不敗見他的動態,知再勸也是白費口舌,面龐一轉,朝王笑笑笑道:“李長風技壓天下,老夫對他卻不甚心服,你年紀輕輕居然能令當年的通天教主,傾心賣命,老夫倒有些敬佩。”
王笑笑將手一拱,淡然道:“在下弩鈍頑劣,重增父母之憂而已,東方教主謬獎瞭。”
東方不敗傲然笑道:“王笑笑,今日之勢,你自度如何?”
王笑笑淡然一笑,道:“今日笑花郎想要生還,固是難之又難不過,教主弟子,必是死傷慘重,師弟們也少不得有一兩位,陪著笑花郎上天堂或下地獄瞭。”
呼延恭見他處於如此險惡情況,仍談笑自若,心懷不忿,嘿嘿一笑,道:“莫名山小兒,這番可無那白衣小子救你瞭,有什麼遺言?趁早留下,老夫看在你將死的份上,不妨代你辦到。”他迄今猶未察明,那白衣書生宣威,即蔡薇薇扮成。
王笑笑在峴山被呼延恭暗下虺毒,吃瞭不少苦頭,見他說話,怒火陡起,將手一招,道:“呼延恭,你出來,姓王的但憑拳掌,五十招勝不瞭你,就任你處置。”呼延恭受激不住,大踏步走出。
此言一出,東方不敗卻心中大喜,忖道:“想活捉莫名山小兒,困難之極,斃瞭他是萬分不得已之事,若可擒下他,嘿,嘿,那時天乙老道,也隻得俯首就范,不費吹灰之刀,捉住兩名絕頂高手,自是大妙之事。”想到這裡,他唯恐王笑笑翻悔,揚聲說道:“王笑笑,你若五十招勝得老夫師弟,老夫任你出谷。”
王笑笑斷然道:“咱們一言為定,五十招內不勝,我束手就縛。”
呼延恭心頭震怒,冷笑一聲,道:“姓王的,你說話可算數?”
王笑笑冷冷說道:“莫名山人,你幾時見說話不算話的?”
東方不敗含笑插口道:“莫名山的人,一言為定,五師弟不必疑心。”
天乙子卻是大為發愁,君子一言,駟馬難迫,王笑笑若五十招內勝不得呼延恭,為保傢聲,勢必遵守諾言,事情若至那等境地,自己再拚,也成毫無意義瞭。他心中暗暗憂慮,但數日以來,卻知王笑笑貌若輕佻。行實穩重,沒有七八分把握,不至出此下策。魔教之人,卻人人以為王笑笑必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