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的幾天裡,幾傢歡樂幾傢愁。袁芳每天排練生活情景劇,女教師和學生傢長,苦等著孟書記發善心,早些放她丈夫出來。雅琴和文若還是小吵不斷,不過倒也沒什麼大事。雅琴說瞭年底申報正教授的事,申報細則也給瞭文若。文若翻瞭翻扔在桌上,說是不感興趣。雅琴也沒再多說什麼,不過,有天晚上,雅琴半夜醒來,看見文若開著小臺燈,仔細地讀著那些文件,雅琴翻身便又睡瞭。徐倩傢的氣氛還可以,鵬程整天喜氣洋洋,大著嗓門說話,徐倩不喜不憂就是那個樣子。沈蕓傢裡最喜慶,小兩口天天歡聲笑語,隻是沈蕓有時會一個人坐著發呆,還抱著一隻衣袋,不過吳彬沒有太留意這些。
周六很快就到瞭。
李校長的別墅在昌平新校區附近,再往北一點,就是風景秀麗的山區瞭。這是一個涼爽的清晨,出得勝門向北,離開市區,秋的使者正悄悄地等待著。旭日初升,乳白色濃霧漸漸散去,天地間赫然一片燦爛。路邊的黃枦正當茂盛,微風拂過,飄落片片金黃,蝴蝶般飛舞著。經歷瞭冬的孕育,春的萌發,夏的茁壯,此時,它們達到瞭生命的頂峰。小河邊,溝渠旁,野菊正在怒放。菜園的籬笆下,露出瞭褐色的泥土,還有一些幹蘆葦,樹枝,莎草,和枯樹葉。水塘裡,野鴨和大雁還在覓食,太陽升高瞭,激起粼粼波光,驚動瞭侯鳥們,撲簌簌直沖藍天。
日上三竿的時候,吳彬和沈蕓才趕到李校長傢。他們是最晚到的,因為出門的時候,耽擱瞭一些。
頭天晚上,吳彬特別興奮,和沈蕓在床上纏綿瞭好一番,弄瞭足足十五分鐘。早上醒來,不知為什麼,沈蕓說是不舒服,不想出門。吳彬勸瞭好一陣子,她才勉強穿好衣服。
吳彬一看,不知哪裡翻出來的長衣長褲,樣式又老又舊。吳彬又是一陣勸,沈蕓滿臉不情願,猶豫瞭好久,不知為什麼,又高興起來,換瞭身新衣裙出來。
吳彬再一看,眼睛一亮,隻見妻子一身潔白:白色的發帶,白色的輕紗連衣裙,白色的長絲襪,還有白色的搭袢皮鞋,好像剛出校門的女大學生。
吳彬不由得滿心歡喜,心想:真是官場情場雙豐收,老婆這麼漂亮,這麼年輕,自己差一點認不出來,帶著年輕漂亮的老婆出門,太有面子瞭!
進到李校長的別墅裡,吳彬和沈蕓就滿臉通紅,吳彬是因為興奮,沈蕓則是因為緊張。
客廳裡熱鬧非凡,老師們和夫人們大呼小叫,要麼在打牌或看打牌,要麼在看等離子大電視。大傢看見吳彬夫婦,一陣羨慕和贊美:啊呀,真是郎才女貌,好一對金童玉女!
沈蕓的臉更紅瞭,她看瞭一圈,沒有找到雅琴,隻見文若站在牌桌邊上,鬱鬱寡歡的樣子。吳彬過去和正在打牌的李校長打過招呼,便站在人堆裡一邊看打牌,一邊和同事們寒喧。有些同事興高采烈,另一些則看起來不那麼自然。興高采烈的多半是新提升的,不那麼自然的肯定是落選的。
沈蕓平時不喜歡社交,也不怎麼認識人,她拉著丈夫的衣角,把客廳的擺設看瞭好幾遍,也沒看出什麼名堂。雖然刻意躲閃,沈蕓和李校長還是不經意地四目相對瞭。
沈蕓低下頭,心跳得非常厲害,她讀到瞭李校長眼神中的贊許和滿意。吳彬沒有意識到沈蕓的不同尋常,以為妻子隻是見到人多害羞。
沈蕓有些慌亂,覺得站在這裡沒什麼意思。她想瞭想,便松開丈夫的衣角,穿過客廳,出後門,到花園裡去瞭。
花園裡,百花凋零,隻剩下秋菊,還在熱烈地綻放:火紅,淡粉,金黃,還有墨綠和淺紫。無邊的落木,蕭蕭而下,地上鋪滿瞭殘枝敗葉,它們來自於泥土,最終又歸於泥土。零星的幾株沙果樹,葉子還是綠的,紅通通的小沙果,掛滿瞭枝頭。
沈蕓伸手摘下一個,放在嘴裡,初嘗下來有點甜味,仔細一嚼,又苦又澀。
回廊下,擺瞭一溜兒長桌,鋪著雪白的桌佈。看那邊,長桌的盡頭,倫琴皇後和雅琴正談論著什麼。倫琴皇後穿著碎花的連衣裙,白色的高跟皮鞋,花枝招展,春風得意的樣子,而雅琴卻一身平素:白色的長袖襯衣,紮在灰色的過膝長裙裡,腳上也是白色的高跟皮鞋,神色安靜,略帶嚴肅。沈蕓趕緊走過去打招呼。
倫琴皇後拉著沈蕓的手,故作吃驚地說:“啊嚘,沒想到,吳彬吳大教授的女兒這麼大瞭!快,我有個侄子,剛上研究生,小姑娘,給阿姨做侄媳婦好嗎?”
倫琴皇後其實比沈蕓大不瞭幾歲,長得很耐看,情商極高,跟誰都是自來熟。
沈蕓一下子羞紅瞭臉。雅琴也情不自禁地贊嘆道:“小沈,你可真是,這麼多年瞭,一點兒不長大,不像我們,快成黃臉婆瞭。”
沈蕓心裡很高興,抬起頭,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好沒話找話地問:“什麼時候開飯呀?要不要我幫忙?”
“小姑娘,你會幹什麼呀?誰不知道你在傢是飯來張口?”倫琴皇後笑著說,“等著吧,一會兒飯館兒送菜來,現在誰傢請客還自己做飯啊?”
沈蕓沒瞭話題,一轉念,傻乎乎地問:“這房子真好,咦,怎麼沒看見校長夫人?”
沈蕓話一出口就後悔瞭,不過,倫琴皇後倒不太在意:“噢,她最近身體不太好,住在城裡娘傢的老宅裡,這兒我張羅。小姑娘,我跟你雅琴阿姨還有幾句話沒說完,你先進去打牌,一會兒我帶你上樓看看,好不好?”
看著沈蕓消失在房門後面,倫琴皇後和雅琴轉回頭。
“剛才說到哪兒啦?對瞭,學歷。我早先在國內,就是北醫高級護理專業,大本,後來跟我老公出國一看,我們北醫的校友全都自稱醫學博士,我也就沒客氣。美國醫學院沒有本科呀,出來就是醫學博士,我們就鉆瞭這個空子。”倫琴皇後對著雅琴說,“我在我老公學校的醫學院放射科幹瞭幾年技術員,就算是博士後吧,帶瞭幾件儀器回來,稀裡糊塗的就成瞭專傢。雅琴,你是見過世面的人,不會笑話我吧?”
“我笑話你幹嘛?我原來是英語系本科,在職讀瞭個工商行政管理碩士,其實就是公司出錢給我買瞭塊招牌。如今都什麼年代瞭,誰還在乎學歷呀?”雅琴笑著回答。
“雅琴姐,我也叫你聲姐吧,你是明白人兒,能理解我。學校裡的人都瞧不起我,說我整天傍著李校長。天地良心,我傍上去的時候,他可才是院長。再說,我老公你也看見瞭,沒什麼用,是個廢物,我一個女人,專業上又不行,不找個靠山行嗎?”
“是啊,女人在職場,太難瞭。”雅琴由衷地感嘆。
“雅琴姐,我多句嘴,你回頭勸勸你們傢文老師。他時不常就冒出幾句怪話,說學校裡幾個老海歸,包括李校長,是在國外混不下去瞭才回的國。你說,這話雖然是實話,可讓人聽瞭多不舒服,如今誰願意聽實話?”
“我回頭說他,我一定說他,文若就是一張嘴沒把門的。”雅琴生氣瞭,有些失去控制,“其實他自己也沒什麼用,到現在連個正教授也不是,整天就會給老婆孩子臉色看。”
“唉,男人都這樣,我老公是苦頭吃太多瞭,實在沒辦法才醒悟的。其實李校長很看中文老師的,昨天晚上在床上,老李跟我說,雅琴姐,別笑話我,老李在床上說,年末就把文老師提正,”倫琴皇後壓低聲音湊近雅琴說,“還有,上面準備任命文老師做工學院副院長,國傢最近抓產研結合,咱們學校除瞭文老師,誰都沒有大公司研發經歷,這東西不是隨便就能吹出來的。”
雅琴心裡一動,沒有作聲,等著倫琴皇後繼續說下去。
“其實老李人還是不錯的,講好的事情總能兌現,也沒有什麼怪癖,性虐待什麼的絕對沒有,就是喜歡從後面弄,沒辦法,小時候在農村盡看牲口配種來著,要是女人主動一點撅起屁股,老李會很高興的,還有,”倫琴皇後上下打量著雅琴,“你這身打扮不錯,老李喜歡良傢婦女,裙子稍微長瞭一點兒,要是,”
“停一下,停一下,”雅琴打斷倫琴皇後,“您跟我說這些幹嘛?您和李校長生活上的瑣碎事兒,沒必要跟我說。”
“是嗎?”倫琴皇後意味深長地看著雅琴,“我怎麼覺著對你可能有用?好吧,不說瞭,我去裡面照看一下吳教授的小夫人,她今天可是個重要的角兒。”說罷,倫琴皇後轉身便走。
雅琴正琢磨倫琴皇後的話,那女人又折回來,從衣兜裡掏出一個折疊的信封,塞在雅琴手裡,說:“差點兒忘瞭,老李說上次你去他辦公室,把一件重要的東西落下瞭。”
雅琴低頭打開來,抖瞭抖,掉出一張房卡,還有一張紙條,展開一看,上面寫著:羅馬假日酒店,一八八八號,明天上午十點。雅琴頓時明白過來,臉紅一陣白一陣,抬腿去追倫琴皇後,那女人已經沒影兒瞭。
客廳裡,吳彬和文若正談論著什麼。沈蕓安靜地站在吳彬的身邊,挽著丈夫的臂彎。李校長就坐在對面,沈蕓忐忑不安,禁不住偷偷望瞭對面一眼,正好李校長也在看她。四目相對,沈蕓趕緊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暗暗後悔:真不該穿這身衣服來。
這是沈蕓和李校長之間的一個秘密。那天下午在校長辦公室,李校長最後送給沈蕓一隻衣袋,裡面裝的就是這套白色的衣裙。幾天前李校長還專門打電話,囑咐沈蕓今天一定要穿來,搞得沈蕓一直心神不定。沈蕓知道,這套白色的衣裙,是李校長的初戀情人,另一個叫小蕓兒的女孩兒,當年經常穿的。沈蕓也知道,李校長對自己有著不同尋常的感情,他把自己當作瞭另一個小蕓兒的替身。沈蕓當然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婦,不能當也當不瞭另一個女孩兒的替身。
今天早晨,沈蕓非常猶豫,要不要來李校長傢,她感覺會發生什麼事情,但又說不清楚。李校長顯然不是什麼壞人,對自己有些好感,也沒什麼不正常的。一個男人,能夠對二十年前的初戀念念不忘,肯定是重感情的好男人。最終,沈蕓不僅來瞭,還按要求乖乖地穿上瞭那身衣服,為什麼,誰也說不清。
沈蕓從小沒有媽媽,又不討父親喜歡,內心非常渴望那種長輩的愛。雖然沈蕓一直叫吳彬哥哥,但他隻是小哥哥不是大哥哥。李校長就不同瞭:成熟,穩重,事業有成,方方面面都能安排好,比老學究文若,大男孩鵬程,莽夫程教練,還有白面書生吳彬,都要高明許多,況且,他還有一樁不幸的婚姻。
沈蕓正胡思亂想著,倫琴皇後擠瞭進來,上來拉住沈蕓,說:“小姑娘,走,我帶你上樓各處看看,其他太太們都去過瞭,下次你買房,就照著這個標準。”
沈蕓嚇瞭一跳,本能地抬頭看丈夫。倫琴皇後於是轉向吳彬,問:“吳大教授,把你的小夫人借來用一會兒,舍得不舍得?”
“舍得,舍得。”吳彬忙不迭地回答,還自以為很幽默,“借去用吧,慢慢用,不著急還的。”
倫琴皇後把沈蕓拽出人堆,還不忘回頭對文若風風火火地說瞭一句:“文老師,別愁眉苦臉的,你是內定的下一批正教授博導,我不開玩笑,你太太在後花園等你,讓你去賞菊賦詩。”
大傢都笑起來,文若搖搖頭,也笑瞭。
沈蕓依依不舍地走上樓梯,忽然心中一陣哀傷,她幽怨地回過頭,看到的是丈夫鼓勵的目光,還有李校長高深莫測的眼神。
北京通常刮北風或西北風,城北的昌平,懷柔和密雲污染最少,交通也還算方便,所以新貴們往往把別墅買在這裡。
倫琴皇後拉著沈蕓,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參觀,不厭其煩地介紹,好像她是這裡的女主人。
沈蕓摸摸這兒,看看那兒,又是羨慕又是憧憬,漸漸地忘記瞭其它事情。到瞭房子西南角的主臥室,沈蕓再也走不動瞭。
朝南和朝西的兩面,幾乎沒有墻壁,從上到下一水兒落地玻璃窗。將近中午,南面燦爛的陽光直射進來,暖洋洋地春意盎然。再看西面,巍峨的群山幾乎就在眼前,蒼翠之間點綴著金黃和深褐。
沈蕓情不自禁地說:“當有錢人多好啊,我們傢是二十年的老樓房,還是朝北的單元。”
倫琴皇後挽住沈蕓,說:“小妹妹,這些你很快都會有的,吳老師如今是大教授,博士碩士想招多少招多少,多一個就多一份補貼,要是招在職生,油水更大,還有,”倫琴皇後貼近沈蕓,小聲說,“以前吳老師辦工商行政管理班,後來給我們傢那位要去瞭,記得不?我們傢那個廢物太沒用,越辦越差,大公司有錢的老板都不願意來。你知道吧,李校長說瞭,下學期還給你們傢吳老師,那可是肥差,你就等著數錢吧,小心手抽筋。”
倫琴皇後說得天花亂墜,沈蕓聽得稀裡糊塗。
“真的?那您不生氣?”沈蕓天真地問。
“我的傻妹妹,我生什麼氣呀?這種肥缺,幹三年就行瞭。”倫琴皇後摟著沈蕓,故意壓低聲音,“我們傢啊,撈夠啦。”
沈蕓知道倫琴皇後講話不是很靠譜,但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陶醉瞭。
“這兒通輕軌,房價太貴瞭,聽說遠一點兒的密雲還沒太漲。”沈蕓開始自言自語。
“說得太對瞭,我們傢剛在那邊買房,我還沒敢跟大傢說呢,怕招人嫉妒,下禮拜我帶你去認認門兒。我們傢旁邊正準備開發新的高尚別墅區,還有紅頭阿三把門,說是能直接看到水庫。”倫琴皇後說得雲山霧罩,又話中有話,“小妹妹,你好福氣啊,這麼年輕就能過上好日子,跟對人嘍。”
沈蕓沒有答話,站在秋日的陽光下面,暖洋洋的,做著白日夢。
倫琴皇後看在眼裡,不動聲色,繼續熱情地說:“密雲那邊買房的事兒就包給我,有瞭豪宅,傢具也不能馬虎,好馬配金鞍嘛,你看這張床,夠不夠檔次?躺上去,試試!”
沈蕓像是被催瞭眠,被倫琴皇後指引著,爬上房間正中的軟床,糊裡糊塗地躺瞭下來。
倫琴皇後看著床上宛若少女般的少婦,心裡充滿嫉妒,她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小妹妹,閉上眼睛,對,閉上眼睛,想象一下,你和吳老師的幸福生活,過幾年,你們會有一雙兒女,想象一下,他們就躺在你的邊上,左邊是女兒,右邊是兒子,對,就這樣,我下樓給你拿一個冰激淋,躺著別動,等我回來。”
樓下,牌局正激烈。
李校長一面出牌,一面不時往樓梯處瞟一眼,終於,他看見倫琴皇後露出頭,向他使瞭個眼色。李校長笑呵呵地放下牌,站起來爽朗地說:“今天手太臭瞭,原來平常你們是故意讓著我的,現在職稱到手,用不著我瞭,就痛下殺手!”大傢都笑起來。
李校長讓開座位,轉頭對吳彬說:“我得去放放水,洗洗手,吳教授,替我扛幾圈兒!”
吳彬還想推辭,被眾人不由分說按在瞭椅子上。吳彬看到李校長走上樓梯,心裡空蕩蕩的,他壓住心緒,認真地打起牌來。
後花園裡有一條曲折的小徑,兩旁不知名的樹木,葉子已經落得差不多瞭。文若和雅琴,踩著秋葉,慢慢地走著。
經過瞭很長時間的沉默,文若先開瞭口:“雅琴,剛才那個倫琴皇後,當著大傢的面,說我是內定的下一批正教授博導,沒頭沒腦的,我當然沒在意。”
“嗯,她也跟我說瞭,還說讓你去工學院主抓產研結合。”雅琴平靜地回答。
“真的?那可是我的強項。”文若沒有那麼平靜,停下來,踢著路邊的荒草。
“真的假的不知道,反正她是這麼說的。”雅琴也停下腳步,看著丈夫,問,“文若,自己的事不能靠別人,我問你,職稱申請表你是填,還是不填?要是填,你準備什麼時候填?”
“填吧,我回頭就開始,費不瞭多少工夫,這幾年,我都填瞭好幾次瞭。唉,我知道,我好比一頭拉磨的驢,這職稱就是眼前的一串胡蘿卜,但是該申請還得申請,死馬當做活馬醫吧。”文若低著頭,繼續往前走。
雅琴追上去,拉住丈夫問:“文若,你告訴我,這個職稱,對於你們讀書人,就那麼重要?”
一陣西風吹過,無邊的落木,蕭蕭而下。一片枯黃的樹葉,飄落在文若的肩上。
文若停下來,站住,仰頭望著蕭瑟的樹梢,過瞭好半天才緩緩地說:“我很少和老同學老朋友聯系,國內的不敢聯系,國外的更不敢聯系。人傢難免要問問近況,我怎麼回答呀?這些年,年輕人提拔得很快,有些國傢重點實驗室,負責人才三十出頭。我都四張多瞭,教授還帶個副字,樹有皮人也有臉啊。”文若摘下肩上的落葉,凝視瞭一會兒,丟到腳下,“雅琴,我知道我現在這種狀態,非常影響夫妻關系,對孩子的成長更是不好,可是我真的很難控制情緒。雅琴,我不是抱怨你,當初回國,恐怕是個錯誤的決定,我那些一道被裁的同事,後來經濟形勢好一點,陸陸續續都被招回去瞭。”
又一陣西風吹過,送來幾許寒意。
雅琴默默地點點頭。
“文若,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知道該怎麼做瞭。”
雅琴的手裡,緊緊攥著那張房卡。
文若夫婦沒有註意到,隔著樹梢,別墅二樓的一扇窗戶後面,有一雙眼睛,一直註視著他們。
李校長光著上身,站在窗口望著外面,倫琴皇後蹲在腳下,正給他解開腰帶。
“你跟她講清楚瞭?”李校長問。
“我沒把話講太露,不過她肯定明白。那女人見過世面,對這種交易好像也不陌生,我看八九不離十。”倫琴皇後把李校長的長褲褪到腳踝,一面解開男人的鞋帶,一面不無嫉妒地說,“一個老女人,有什麼好。”
李校長沒有答話,隻是輪流抬起雙腳,讓女人除去鞋襪和長褲。他看著後花園裡徘徊著的文若夫婦,心中無限感慨:快要結束瞭,等到明天,一切都該瞭結瞭!
李校長和很多領導幹部不一樣,他做事低調,對上恭敬,對下也不很苛刻。實事求是地講,李校長的生活作風是不錯的,除瞭結發妻子,他隻有倫琴皇後一個女人。
李校長的老傢在河南陜縣農村,他出身貧寒,是一步一個腳印走上來的。他深知,自己沒有背景,必須非常小心謹慎,稍有疏忽就可能前功盡棄,因此,即使對於出軌的妻子,他也仍然保持著名義上的夫妻關系。李校長和女教師女學生談話時,一般都開著門,這是從國外帶來的習慣,君子不處嫌疑之間。倫琴皇後對於李校長,更像是走狗而不是情婦。有些事情,領導親自出面不太合適,一條忠實的走狗就很必需瞭。當然,李校長也需要一個女人,來證明自己的男性功能仍然正常。
李校長的內褲正在被扒下。他再次抬起腳,方便女人完成最後的準備工作。
李校長看著樓下的文若,心中忽然有瞭一絲憐憫:可憐的男人,剛入校時還意氣風發,幾年下來都鴕背瞭,可是沒有辦法,誰讓他當年沒管住下半身呢?
李校長的幼年,童年和少年都是清苦的,唯一的樂趣就是坐在打谷場上聽老人說書。從那些樸實的演義故事裡,他懂得瞭,古今成大事者必須能忍,忍世間難忍之事,同時,他也牢牢記住瞭,有兩件事絕對不能容忍: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李校長把目光轉到文若妻子的身上。這個女人是無辜的,行為舉止頗合禮儀,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中國人講究父債子償,夫債妻償。可憐的女人,聽說女兒都上高中瞭,明天還要去酒店包房,給自己丈夫的老板奸淫。
李校長長嘆一聲,眼中的仇恨暗淡瞭許多。他居高臨下地打量起這個仇傢的女人:修長的身材,得體的裝束,處處顯出知性,時時難掩從容,比倫琴皇後這種賤貨強多瞭!李校長的陽具,不由自主地起瞭反應,慢慢地挑瞭起來。
“色鬼,想著搞別人的老婆,就那麼來精神兒?”
是倫琴皇後,李校長幾乎把她忘瞭。
“騷貨,少費話,閑著你瞭?給我口交!”
啵滋,啵滋。
明天該怎麼日仇傢媳婦兒呢?當然還是從後面日,她得撅起屁股!是讓她跪著趴在床上,還是站著伏在什麼東西上面呢?嗯,這個女人腿挺長的,站著日也行,房間裡不是有一張梳妝臺嗎?高矮正合適。對,就讓她趴在梳妝臺上,對著鏡子,一目瞭然嘛!還有,是讓她全脫還是半脫呢?這個年齡的女人,肚腩肯定是有的,皮膚也未必好,別敗瞭興致,就讓她半脫吧,脫光下身就行!
啵滋,啵滋。
李校長亢奮起來。他朦朦朧朧地看見,樓下的花園裡,多出一張梳妝臺,文老師的妻子走過去,踩著滿地金黃的落葉,輕輕撩起長裙,慢慢褪下內褲,分開修長的雙腿,無奈地伏在臺上,然後,把裙子緩緩卷到腰間,雙膝微曲,腰肢慵軟,雪白的屁股,便高高地撅瞭起來。人們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把文老師夫婦圍在中央,有的竊竊私語,有的指手畫腳,更多的是目瞪口呆,幸災樂禍。文老師站在圈子裡,默默地看著妻子寬衣解帶,擺出女人最羞恥的姿勢,卻一籌莫展,無能為力。高潮來臨瞭,李校長本人,身披大紅鬥蓬,神仙般從天而降,落在人群中央。人們歡呼起來。李校長目光如矩,環視四周。鴉雀無聲。刷地一聲,李校長甩掉鬥蓬,亮出一身腱子肉,外加一根巨棒,黝黑如鐵,堅硬似鋼。人們再次歡呼起來。李校長步伐堅定,走過去,立在文老師妻子的背後。“插進去!插進去!”呼聲震天。李校長抬起一隻手。鴉雀無聲。李校長轉過頭,目光炯炯,直視著文老師。文老師看看妻子,看看人群,又看看那根巨大的陽具,無奈地點點頭。微笑著,李校長伸出雙手,分開文老師妻子雪白的臀肉。黝黑粗長的陽具,抵住瞭水汪汪的陰戶。依然鴉雀無聲。噗!油光鋥亮的龜頭,進去瞭!“插到底!插到底!”歡呼聲直沖雲霄。李校長抬起一隻手。又是一片鴉雀無聲。李校長再次轉過頭,目光炯炯,直視著文老師。文老師看看妻子,看看人群,再看看那根巨大的陽具,低下瞭頭。朗朗乾坤,艷陽高照,碩大的陽具緩緩前進著,終於,又是一聲,噗!李校長的小腹,撞上瞭文老師妻子的臀尖,一捅到底。雷鳴般的歡呼。
啵滋,啵滋。
李校長越來越亢奮。他雙手緊抱倫琴皇後的頭,狠狠地往自己的胯間推送,仿佛抱的是文老師妻子的屁股。現實中的李校長,沒有一身腱子肉,更談不上什麼巨棒,可他仍然是一個活生生的,具有殺傷力的男人。
倫琴皇後雖然是護士出身,擅長伺候男人,但她始終沒有掌握深喉的技巧。在猛烈的攻擊下,倫琴皇後劇烈地幹嘔起來。李校長不得不停瞭下來。
倫琴皇後費力地吐出口中的陽具,連連咳嗽,一邊抹著口水,一邊沒好氣地說:“色鬼,吃藥啦?你忘瞭,你的初戀小山楂還在隔壁呢,都一刻多分鐘瞭,別明白過味兒跑瞭!”
李校長驚醒過來,今天的重頭戲,在隔壁主臥室的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