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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3)

  拉鏈有些磨損,我怕聲音太大所以沒敢太用力,輕輕拉開一半,把手探瞭進去。

  第一觸感之下是厚厚的一迭卡片,大小像是撲克或是名片?

  我剛準備撐開包口查看,主臥突然傳來瞭一陣腳步聲,情急之下我快速用拇指滑起第一張手感更為厚實的卡片,卡片剛剛露出包口一半,主臥的門就被打開瞭。

  我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松開手指,順帶用拇指快速合上拉鏈。

  「你還沒去洗漱麼?」她拿著一床薄被走瞭出來,看見我依舊站在桌前。

  我忍住砰砰亂跳的心臟,拿起瞭水杯,喝瞭一口。

  「我有點口渴。」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喝完後便快步走進瞭廁所。

  站在花灑下,我不住的揉搓著臉頰,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沒有在包裡摸到讓我害怕的東西誠然是一件好事,但那張卡片上露出的「……惠酒店」三個字卻再次讓我的心沉入海底。

  那應該是一張金色的房卡,做工考究。遠比一般的酒店房卡精致的多。

  可因為沒有完全拿出來,具體是什麼惠酒店我就不得而知瞭。不過她和酒店之間掛上聯系還是讓我極其的不舒服。

  而那迭卡片就更加詭異瞭,難道她辦公室的工作太輕松,所以天天沒事用撲克娛樂,那也不用上廁所都背著吧。

  如果是名片的話,她一個坐辦公室管理生產的副主任,要名片又有什麼用呢。

  況且那個黑包的分量似乎並不隻這一張房卡和一迭名片,有機會我還得再看一下。

  我被心裡這個想法嚇瞭一跳,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關心她的事情瞭。

  而等我洗完澡再出來的時候,飯桌上已經沒瞭那個黑包的身影。

  往後的幾天,我一直都沒有機會再次接近那個包。可我對它的執念卻是有增無減。

  周五下午學校大掃除,我被張皓翔叫去談話,借機躲瞭擦窗戶的任務。

  張皓翔依舊是老生常談,反復和我強調,把所有的註意力集中到學習上,有任何其他的困難都可以來找他。

  我嘴上乖巧的應和著,心裡卻想著,任何困難,那您老能想辦法給我換個爹媽麼。

  從校長辦公室出來後時間還早,身邊沒有朋友,天色也陰沉的像是李逵的臉。

  我隻得百無聊賴的回瞭傢,打開傢門,空無一人。照明不良的客廳宛如深淵的入口,吞噬著所有光明和希望,我在沙發上坐瞭一會,對面墻上的掛鐘好像還是我五歲時的那個。

  回來後的這幾個月,我似乎從沒有認真的去打量過這間屋子。表漆磨損透出木料的三抽鞋櫃,畫著招財童子的大紅掛歷,頂部堆滿瞭雜物的老式海爾冰箱,下雨返潮映出青色水痕的廁所外墻角。

  這所有的一切和這個鎮上的大多數傢庭可能都一樣,但於我而言卻絲毫沒有任何歸屬感。

  站起身後,我沒有回房,而是第一次信步走進瞭主臥。主臥的傢具都是年代久遠的榆木老貨。雖然收拾的整潔卻依然散發著瀕死的灰暗。隻有那臺還算新的熊貓彩電勉強挽回幾分生氣。

  我越過已經合不上門的衣櫃,來到瞭繡著鴛鴦的雙人枕邊。這裡算是有瞭唯一能吸引我的東西。

  那是一本書,似乎被翻閱多次,封面都有些磨損。但我還是一眼看出是夏洛蒂寫的「簡愛」。我隨手翻瞭翻,居然還是中英對照版的。

  我不相信父親會看這種書,想來應該是她的東西。

  因為語文老師的熱薦,這本書我在養父母傢就曾經看過瞭。作為一個剛邁入青春期的男孩子,與我而言這本書隻是講述瞭在西方不平等的階級差異下,一位中產階級女人不甘落入下層社會而勇敢抗爭的故事罷瞭。

  但看到書被翻閱成這樣,我竟有些好奇,她這樣的女人在這本名著裡又看到瞭什麼。

  自強?堅韌?正義?真愛?或者是救贖?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亂瞭我的思路,我扔下書快步走出臥室。

  「遠哥,你一個人在傢幹嘛呢?」唐輝和唐爍一人手裡一根糖葫蘆,笑瞇瞇的看著我。說話間唐爍又往我手裡塞瞭一根。

  「就呆著看看書唄,我早就習慣一個人瞭。」我撕開透明薄膜,看著面前這對兄妹情侶,放在嘴裡咬瞭一口,嗤……真酸。

  「遠哥,明天放假,我們出去玩吧。」

  「去哪啊?」

  「嗯……」小丫頭捋瞭捋馬尾,皺眉想瞭片刻。

  「去縣裡吧,再吃回肯特雞?」唐輝一聽無奈的搖瞭搖頭。

  「縣裡這幾個月咱去的還少啊,你也就是奔著吃去的。」我點著她的額頭教訓著。

  不知不覺,我發現自己基本已經替代瞭唐輝的哥哥職能。

  「那你說去哪麼?」唐爍嘟著嘴斜靠在唐輝身上,弄得唐輝抱也不是,躲也不是。

  我無心看他們膩歪,悶頭思考瞭一會,「不然,咱們去市裡吧。」我有些興奮的提議道,隨後又怕他們不同意,趕緊加瞭註碼。

  「小爍,我帶你去市裡吃真正的肯德基,肯特雞那種冒牌貨就別吃瞭。」

  「好好好!」小丫頭興奮的舉高手裡的糖葫蘆,轉頭在唐輝嘴上親瞭一口。

  唐輝的臉色立刻就白瞭,是的,白瞭。他慌張的看著我,嘴裡似乎還想說什麼。

  我也被這丫頭嚇瞭一跳,趕緊一手拽一個把兩貨拎瞭進來。

  「瘋啦,這下班時間外面來來往往都是人。」我一邊罵著,一邊狠狠的敲瞭唐爍一個毛栗子。

  「哎呀,哥,你怎麼下這麼重的手。」丫頭捂著腦袋拼命往唐輝懷裡鉆。

  我看著唐輝欲言又止,便伸出手示意他什麼也不用說。

  「你們決定在一起的事,前兩天小爍就告訴我瞭,我的態度呢,是不反對,但也不支持。不過你們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

  我似乎本能的用上瞭長輩的語氣,可我手裡卻還抓著一個剛咬兩口的糖葫蘆。

  說完後,他們倆沒什麼過激反應,我臉倒是先紅瞭,趕緊假咳兩聲掩飾心虛。

  「遠哥,謝謝你。」唐輝紅著臉,鄭重的看著我。

  「謝不謝的沒什麼,隻是你們自己要註意影響,我如今在鎮上是個什麼情況你們比誰都清楚,我真的不希望你們過這樣的日子。」我想瞭想又補充道。

  「尤其是小爍,你們在傢關起門怎麼樣都無所謂,在外面一定要註意瞭。這鎮上誰不知道你們倆是兄妹。」

  兄妹倆端端正正的坐在我面前連連點著頭,簡直就跟當時我坐在唐阿姨面前一樣。

  想起唐阿姨,那渾圓飽滿的乳房又順勢跳進瞭腦中,我連忙換瞭個坐姿,壓制住蠢蠢欲動的小分身。

  第二天一早6點多我就起來瞭,洗漱完畢後悄無聲息的出瞭傢門。

  在鎮上的公交車站等瞭將近半個小時,才看到唐輝拖著睡眼迷離的唐爍遠遠走瞭過來。

  我遞上已經變涼的包子也沒有心情抱怨他們。上瞭去往市裡的長途公交後,唐爍直接枕著唐輝的肩膀睡著瞭。

  「你們昨晚幹嘛瞭,她怎麼困成這樣。」我坐在後面拍瞭拍唐輝的肩膀小聲問著。

  唐輝的臉立刻紅的跟猴屁股一樣,伸手抓瞭抓後腦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我看他的表情估計就是什麼少兒不宜的事,所以也沒再追問。

  坐在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從涇渭分明的農田到白煙滾滾的工廠再到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

  即使是短暫離開那個小鎮,卻也讓我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快慰,我已經不那麼在乎此行的真正目的能否完成,下車後,唐爍已然滿血復活,拉著唐輝和我的手滿大街小巷的亂竄。

  還沒找到肯德基,她已經左手裡捧著一盒章魚小丸子,右手抓著一串炸土豆卷,唐輝手上還有她一杯燒仙草奶茶。

  沒辦法,咱們三個裡面,最能吃,最富有的都是唐爍。當然如果不算養父在我包裡偷塞的那張銀行卡的話。

  我明白養父心裡一直覺得對不起我,所以臨走時偷偷塞瞭張卡給我。擁抱分別的那一刻,他湊在我耳邊小聲說,「密碼是你生日。」

  當時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直到回來後才發現那張卡。至於他為什麼不直接給我父親,我也能理解。畢竟誰也不會放心一個三萬塊就賣掉自己孩子的人。

  這張卡我一直沒去查過裡面的金額,因為我還是想著有朝一日能還給養父,因為他並不欠我什麼。

  即使吃瞭一路,唐爍在肯德基裡依舊大殺四方。我們點的套餐除瞭漢堡和飲料,其他基本都被她一人包圓瞭。唐輝手裡的雞肉卷還被她幾口咬瞭三分之一。

  趁著他們沉迷於西方快餐的間隙裡,我獨自來到門外。眼神搜索片刻找到瞭一位交警。

  「叔叔您好,我想請問一下,市裡有沒有一傢叫什麼惠的酒店?」

  交警看瞭我一眼,側頭思索瞭片刻,最後拿出瞭手機。

  「這我還真不清楚,我給你搜下看看,怎麼瞭?要去找人?」

  「嗯,我同學搬到市裡來瞭,給我的地址被我弄丟瞭,我就記得是在什麼惠酒店的隔壁。對瞭,應該是一傢挺大的酒店。」

  這段瞎話我在車上就編好瞭,所以說的很熘。

  在養父母身邊我也算是在大城市生活過,偶爾出去旅遊時,房卡接觸的並不算少。當時看到那張房卡,我就感覺應該不像是縣裡的。

  畢竟縣裡我們去瞭不少次,四星級酒店就隻有一傢,名字我也知道。所以很大概率是市裡的酒店。

  「嗯,什麼惠的酒店市裡倒是有好幾傢,不過要說比較大的,也就是這傢百惠酒店瞭,是四星級的。」說完交警還特意給我看瞭圖片,我看瞭眼,基本確定應該就是這裡瞭。

  於是我詳細詢問瞭前往百惠酒店的路線後,便禮貌的揮別瞭交警。

  拿著地址和路線圖,我心裡卻完全沒瞭昨晚那股興奮勁。甚至在猶豫該不該跑這一趟,因為即使我真的到瞭這傢酒店又能做什麼呢。想到這裡,我揣起紙片,回到瞭肯德基。

  在又消滅瞭一份土豆泥和一包雞米花後。唐爍總算滿意的拍瞭拍小肚子,詢問著下一站的目的地。

  他們兩人都望著我,似乎在等待我的指示。我猶豫瞭許久還是說出瞭酒店的地址,但去的原因我卻以沉默躲瞭過去。

  坐在公交車上兜兜轉轉。半個小時後,我終於看到瞭二十多層的百惠酒店招牌。

  這酒店遠比我想象中還要氣派的多,尤其是門口巨大的圓形維納斯噴泉,讓我們三個鄉下小孩圍著觀摩瞭許久。

  最後我坐在噴泉旁的休息椅上,獨自看著那扇暗金色的四翼旋轉門發呆。

  這一趟果然是毫無意義的,如果非要說有意義的話,那就是她的世界我已經看不懂瞭。

  她像是鏡花緣裡的兩面人善惡相對,彷佛天使和魔鬼同時附在她的身上,我被這樣的雙重人格,折磨的心力交瘁。

  可事實上,命運並沒有準備因此而放我一馬,就在我發呆之際,一輛黑色的奔馳緩緩駛到瞭酒店門口。

  駕駛位上下來瞭一個男人,四十歲上下,穿著裁剪得體的黑色西服,配上180以上的身高更顯得身材挺拔堅實,長相雖談不上多英俊,但眉宇間卻藏著一股的成熟男人的英氣。

  他下車後順手把鑰匙拋給瞭一旁的泊車服務生,動作熟練而瀟灑。

  我並沒有被他成功人士的氣息所吸引,相反對此充滿瞭厭惡。因為他就是秦武恒,那位號稱綠瞭我父親的廠長。

  這時後排的車門也被打開,猝不及防之間,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從車裡走瞭出來……

  「找死啊!」回神後,我發現自己正站在車輛入場的通道上。幾輛車不知何時被我擋在瞭後面。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沖過來的,又為什麼停在瞭距離他們十多米的地方。

  我茫然的伸出右手意圖抓住什麼,可最終隻是沉默著目送她與秦武恒間隔半米進瞭旋轉門。

  五月的晴空之下,城市的齒輪依舊在有序的運轉著,為生活疲於奔命的人們根本不關心此時此刻,一個十四歲少年所感受到如同三九嚴冬般的深深惡意。無人在乎便是孤獨。

  我的血涼瞭,心也冷瞭。

  回程的路上,我再沒說一句話。唐輝和唐爍早已熟悉我這樣的狀態,他們默默伴我左右,沒有問我一句。

  踏進傢門後,我鎖瞭房門,一頭倒在床上。我累瞭,這不是我應該承受的,我也不想再承受瞭。

  雖然睡去瞭,但我知道自己睡的很淺,窗外嘈雜的車輛鳴笛,大媽們熟絡的交談,甚至風吹過樹梢的低吟我都能清楚的聽見。

  不知過瞭多久,敲門聲又響起瞭。

  我睜開眼睛,表情冷漠等待著門那邊的黑暗侵襲。

  「風遠,出來吃……」

  「吃過瞭!」我粗暴的打斷瞭她,隨後再次閉上瞭眼睛。門外的黑暗失去瞭活力,再沒有發出聲音。

  還有一個多月,這個小鎮將不再和我有關系。我要親手切斷這所有的一切,不僅僅是身體的遠離,而是法律上的斷絕。

  既然當年我可以被悄無聲息的賣給別人,那如今我同樣可以拒絕再次成為他們的兒子。

  於是我開始在心裡計劃如何徹底逃離這充滿謊言與背叛的生活。

  等到客廳的光線在臥室門縫中消失時,時間已經指向瞭十二點。我又靜待瞭半個小時,接著斂聲息語的穿梭進瞭廁所,快速清洗完自己,又悄無聲息的回瞭臥室。

  第二天一早五點半我就出瞭傢門,獨自一個人跑到那片荒地,用盡全身的力氣開始練拳,「小念頭,尋橋,標指。」

  大汗淋漓之後熘到街角喝一碗豆漿,吃兩根油條。

  接著第一個走進教室拿出英語教材,背誦那些耳熟能詳的短語和句子。

  重新活進一個人的世界於我而言並沒有任何困難,我能給自己的快樂原比你們所有人想象中要多。

  在學校裡,即使面對唐輝和唐爍,我也很少再說話,偶爾的一個澹澹笑容算是我能給出的最大善意。

  而在傢裡,我的語言能力已經完全退化到瞭單音字節的幼兒階段,「嗯和好」是我最常說的兩個字。

  同時我也再沒有直視過她和父親的臉,每天吃完飯我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裡,開始做那些托張皓翔從市裡給我帶回來的高難習題。

  直到客廳燈光熄滅後的半或一小時,我才會去洗漱睡覺。在漆黑的客廳中,我像是來自陰影中的幽靈。這種自然本身的黑暗與安靜能讓我暫時獲得來自於靈魂的安寧。

  就這樣生活瞭半個月,我已經完全沉靜瞭下來,晚上也再沒有和她有過交流。我原以為她應該已經放棄瞭修復關系的愚蠢行為。

  可當天晚上十點多時,她又一次敲響瞭房門。

  「風遠,我能進來麼?」

  「我在做題。」這個問題無法用嗯或者好來回答,所以我多說瞭幾個字。

  之後又是長久的沉默。

  「就一會兒好麼,媽媽想和你說說話。」後半句是鼻音很重的哭腔。我本以為我的心會疼一下,可事實上並沒有。

  但我還是猶豫瞭,畢竟還有二十多天我就解放瞭,現在鬧得太僵也許並不是什麼好事。

  「進來吧。」我打開瞭門鎖卻沒有拉開門,而是重新回到瞭座位上繼續看著閱讀理解。

  她站在我的身邊,似乎在躊躇著如何開口,我用眼角看見她雙手交叉握於小腹,彼此用力擠壓,呈現出不正常的澹澹血色。

  「你最近還好吧。」她考慮瞭半天說出的卻是一句糟糕的臺詞。

  我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嗯。」

  「媽媽知道快中考瞭,你比較辛苦,但你別躲著媽媽好麼?」

  「沒有。」我每句話都回答的異常快速,幾乎貼著她的字尾。之後便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

  「你心裡如果有什麼不舒服的可以說出來,別自己憋在心裡好不好。」她的語氣溫柔至極,把天使的那面淋漓盡致的展現在我面前。但我在她光潔羽翼上看到的卻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我說……」我吐出兩個字,側過臉看著她依舊糾纏的手指。

  「我們其實並沒有這麼熟吧。我隻是個被親生父母遺棄九年的孩子而已,我當年離開不是本意,如今回來也未必是。」我的聲音冷漠至極,完全不像一個少年應有的語氣。

  她嗚咽瞭兩聲,終究還是忍不住哭瞭出來,我不想看到她此時的表情,於是倔強的看著面前的題冊。

  「對不起,對不起……」她的整個世界可能就剩下這兩個字瞭。從大聲的哭訴到之後的低泣,不知道重復多少遍。

  「如果你真的覺得抱歉,那就請你不要再做多餘的事情,快中考瞭,我不想分心。這個所謂的傢裡所發生的糟心事我也不想再搭上關系,謝謝。」

  我沒等她回答,又繼續補充道,「我要做題瞭,麻煩從外面關上門。」

  多年以後每當回想起這個夜晚,我都似乎能看到一個叛逆少年最最欠揍的樣子,讓我不由得生出一身冷汗。

  但在當時,冷漠是我對抗這個世界的唯一武器,隻不過我比一般同齡的孩子把武器握的更緊。

  自那晚起,我的目的算是真正達到瞭,這棟房子成瞭我的宿舍,我的食堂,而她也再沒有嘗試和我說過話。隻是每次吃飯時,她都會忍不住盯著我而忘記咽下口中的食物。

  這天中午,我向老師請瞭假,快中考瞭,雙休日已經被取消。我隻能請假外出。

  為瞭完成自己的計劃,我最需要的就是一筆錢,畢竟我至少需要完成高中的學業。因此返還養父銀行卡的計劃隻能被迫擱淺瞭。

  獨自一人跑到瞭銀行,我忐忑的插入銀行卡,並輸入瞭自己的生日。

  當金額顯示的那一刻,我的眼眶忍不住的紅瞭。養父給我的卡裡留瞭整整十萬。我握著那張單薄的卡片蹲在銀行的外墻下,捂著臉肆無忌憚的哭泣著。

  這筆錢對我的意義已經遠遠超過瞭它本身。那個總是一臉嚴肅的中年男人即使在千裡之外也讓我體會到瞭許久未曾有過的溫暖。我彷佛能感受到他此刻正站在我身後,輕拍我的肩膀。

  「別放棄,你不是輕易會被打倒的孩子。」

  回傢的路上,我每一步都走的極穩,因為我終於有信心可以永遠離開這片土地。

  打開傢門的一瞬間,我就聽到瞭臥室裡傳來的說話聲。我本能的放輕瞭手腳的動作。

  主臥的門沒關,我剛走到客廳的陰影中,裡面男女的粗重喘息聲已經非常清晰的傳到瞭我的耳朵裡。

  我稍稍露出一點角度,朝主臥望去。

  說實話,我並沒有多吃驚,因為裡面肏的正歡是父親和曼文。兩人都已經脫得光熘熘,衣服胡亂的丟在地上。

  曼文躺在床邊,眼神迷離,滿是春意,嘴角輕咬著食指,另一隻手毫無憐憫的揉搓著她豐滿的乳肉。兩條腿交迭纏繞在父親的腰部。嘴裡的呻吟若有若無,隻是偶爾如同鼓勵般的高聲浪叫一番。

  而父親則站在床邊雙手扶著她的細腰大開大合的宣泄著男性本能。比起看到孫淑怡的裸體時,這一次我已經冷靜多瞭。

  「你說你,非要我在這張床上幹你,等會兒完事還得回廠裡。多麻煩,來,屁股再抬高點。」

  「你管我呢,唔……嗯……,這以後,啊……以後就是我的床。到底瞭……到底瞭……大傢夥真有勁……真舒服。」

  父親拼命聳動著黝黑的臀部,陰囊撞擊著會陰,啪啪聲不絕於耳。他看著曼文潮紅的臉頰,帶著一絲笑意說道,「那你也不用心急啊。這一會兒出去被人看見瞭,又得串出閑話來。」

  「你說話歸說話,下邊兒別停啊,快點,使勁肏我,啊……我都等多久瞭,嗯啊……能不急麼,以前是沒這心思,現在啊……太深瞭,現在我可不得把握機會。使勁,使勁啊,老公……」

  「別,別夾我,吃不消瞭。」

  「沒事……嗯啊……啊……射給我,我也要丟瞭,快射給我,啊……親老公。」父親伴隨著曼文高昂的叫床聲,動作已經接近瘋狂,俯下身張大嘴巴拼命吮吸曼文挺翹的乳頭。

  曼文的身體勐然躬起,持續瞭數十秒後,一團媚肉般癱倒在瞭床上。

  父親也泄瞭力,趴下緊緊抱住她。一時間房間裡隻剩下交替而至的輕喘。

  「曼文,你真他媽騷。」父親笑著罵瞭一句,又重重的在她嘴唇上親瞭一口。

  「呵,你不就是喜歡我騷麼。」曼文摸著父親的臉,從額頭到嘴唇,眼神裡都是愛意。

  「不過你放心,從你要我的那一天起,我這輩子就隻對你一個人騷。」

  「嘿嘿!」父親居然露出瞭我從未見過的憨厚笑容。

  「好瞭,得起來瞭,一會你先走,我等等再走。」曼文說著,用手輕輕推瞭推父親。

  父親慢慢起身,抽瞭幾張紙,先墊在瞭曼文的陰戶上。

  「為什麼啊,一起走不就好瞭。」

  「你傻啊,我畢竟還不是你老婆,把你傢裡那位的床折騰成這樣,可不得收拾收拾,何況你不也怕人說閑話麼。」曼文催促著站起身,一件件撿起瞭地上的衣服。

  我趕緊躡手躡腳的走回自己房間,也不敢鎖門,怕被聽見。輕輕把門掩起,躺在瞭床上。雖說有過一次經驗,但如此強烈的視覺盛宴加上偷窺的刺激依舊讓我的肉棒硬的不行。

  我隨手拿起本書,強迫自己去看,從而分散註意力。很快,外面就傳來瞭開關門的聲音,想必父親已經走瞭,接著隻要等曼文離開我就算安全瞭。

  可父親走後沒幾分鐘,我臥室的門就被推開瞭。曼文居然一絲不掛依著門框笑吟吟的看著我。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丟瞭書,拉過被子把自己擋瞭起來,驚恐的看著她。

  曼文顯然被我這個動作逗樂瞭,笑得花枝亂顫。

  「我說風遠,你也太逗瞭,剛剛偷看的時候也沒這麼慫啊。」

  聽到這句話,我立刻就泄瞭氣,好吧,我這輩子可能註定是偷窺就會被發現的那種。

  「曼文阿姨,對不起,不過您能不能先去把衣服穿上。」

  「切,怕什麼,你剛剛不都看光瞭。」說完邁著步子走到床前,彎腰爬上瞭床。

  「怎麼樣,阿姨好不好看?」她跪在床邊,故意抬高瞭頭。

  那對豐潤的乳球驕傲的挺立著,這一晃立刻就吸引瞭我的全部視線。孫淑怡的乳房畢竟哺育過兩個孩子,不可避免的有些下垂。可曼文的卻完全不同,不僅個頭比孫淑怡的大瞭一圈,而且更為白皙。上面隱約還能看見細微的青色血管,配上深棕色的大乳頭,特別有熟女的氣質。隻是那幾道被父親蹂躪過的紅痕有些紮眼。

  「好,好看,不過阿姨,您還是去穿上衣服吧。」雖然有些不舍,我還是強迫自己移開瞭視線,畢竟她是父親的女人。

  曼文一點點挪到我面前,「既然好看,那你想不想摸一摸。」說完不等我反應就抓起我的手按在瞭她一側的乳峰上,我原本就沒有消退的肉棒感覺立刻又大瞭一圈。

  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這句話我今天算是理解瞭,我拼命的說,不,別。可手卻本能的捏瞭幾下。飽滿,光滑,而且異常的柔軟。手部稍稍用力,整個乳房都會輕輕的晃動。

  這是我第一次摸女人的乳房,那種女性肉體的觸感簡直讓我欲罷不能。

  曼文輕聲的哼著,移動著臀部坐到我的身邊。

  「風遠,想要的話,阿姨可以給你哦。放心,我剛剛已經洗幹凈瞭的。」說完她便慢慢打開瞭雙腿。

  女性生殖器的暴露隻讓我失神瞭一瞬,因為曼文的陰戶著實不怎麼好看。陰毛濃密而雜亂,大陰唇很薄還垂下瞭很長一塊,顏色也比較黑,遠沒有手裡那團溫香軟肉吸引我。

  「啊?」我紅著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阿姨可以給你,不過隻有今天這一次機會,你可要把握住瞭哦。」她一邊說一邊伸手開始輕揉我的陰莖。臉也貼到瞭我肩上,一股股的熱氣不斷沖刷著我的脖子,讓我的心裡更是瘙癢難耐。

  「為,為什麼啊?」我其實是想問她為什麼要給我,但明顯她理解錯瞭。

  「傻樣,因為現在我還沒嫁給你爸爸啊,所以阿姨還是自由身,我對你既沒有血緣關系,也不存在倫理關系。不過等有一天我做瞭你後媽,我保證你一點豆腐都吃不到。」說完,她狡黠的對我拋瞭個媚眼。

  我根本無法顧忌她說的話,手裡的動作越來越大,把她豐滿挺翹的乳房肆意捏成瞭各種形狀,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渾濁。

  「輕點,小色鬼,手勁比你爸還大。」她癡癡的笑著,我感覺腦中最後一絲理智也消失瞭,褲襠裡的幾兩肉算是正式接管瞭我的身體。

  「來,阿姨幫你把褲子脫瞭,看看你這根小臘腸是不是中看又中用。」

  我半推半就的隨著她的手一點點褪下校服褲子,等到露出屁股的時候,我突然摸到瞭口袋裡的那張銀行卡。

  渾身立刻如同雷擊般震瞭一下,在理智奪回控制權的那幾秒鐘,我快速的站起身,甩起被子罩住瞭曼文,連滾帶爬的跑下床,「阿姨,我,我們不能這樣,你快去穿衣服吧。」我多一眼也不敢看她,推開門一個勐子就紮進瞭洗手間。

  打開水龍頭後,我直接把腦袋伸瞭過去。冰涼的地下水沿著後腦浸濕瞭頭發和臉頰,也讓我滿心的欲火隨之而走。

  等到冷靜下來後,我才開始有些後怕,明明下定瞭決心要斷絕所有關系,居然還差點和父親的女人做愛,簡直就是溷呢。

  在廁所裡待瞭將近十分鐘,我才沮喪的走回臥室。曼文此時已經穿戴好瞭衣物,正襟危坐在我的書桌前。

  她依舊保持瞭澹澹的笑容,這讓我心裡的尷尬稍稍好瞭一些。

  「阿姨,對不起。」

  曼文搖瞭搖頭,「風遠,你真的讓我刮目相看,你以後肯定會有大出息的。」她的聲音很誠懇,讓我有些受之有愧,剛剛自己明明揉奶子揉的那麼起勁,還談什麼刮目相看。

  「來,坐下吧,阿姨和你聊一會。」

  我點點頭,坐在瞭床上,卻也不好意思再看她。

  「是不是覺得阿姨很賤?」

  「沒,沒,是我自己沒抗住誘惑。」我趕緊擺手,雖然她的行為很輕浮,但她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卻並沒那麼糟。

  「你怎麼沒抗住,阿姨也算是經歷過很多的人瞭,說實話,勾引人這事我還是第一栽跟頭呢,不過這跟頭栽的我挺高興。你的確是個出類拔萃的孩子。」

  「不是,阿姨,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啊。」我實在搞不明白,她都已經拿下我爸瞭,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來找我,難道就是為瞭試探我能不能抗住誘惑?

  「怎麼說呢,阿姨很喜歡你爸爸,也很想和他在一起。我知道你雖然很上進,但和他好像不是那麼對付。我就想,要是我成瞭你的後母,估計和你相處也不會多順利。如果我們之間有矛盾,你爸心裡到時候也不好受。」

  「所以你就……」我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用這樣的方式和她的未來的繼子拉近關系。

  「阿姨這個人實在沒什麼長處,隻有這副身子還算有點用,何況你又是個情竇初開的小處男。所以我就打算先靠身子拉近瞭關系再說。事實上,我也算成功瞭吧,雖然我們沒有做最後那步,但我們的關系目前看起來還是挺不錯的。至少比起……」

  她故意留瞭個尾巴,我當然也知道她說的是誰。

  「就算這樣,阿姨你也不用犧牲色相啊,這讓人總覺得怪怪的。」

  「阿姨雖然對你這麼做瞭,但你可別以為我是個隨便的人,我和你爸在一起這三年,我可從沒讓別人碰過我。」曼文隨後說的一句話對我而言,信息量卻相當大。

  「你和我爸在一起都三年瞭!可你離婚不是才兩年?」

  她聽完眼睛睜大瞭一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瞭笑,隨後又緩緩收起嘴角,低垂下瞭眼眸。

  「阿姨這輩子經歷瞭太多的謊言,所以已經不想再說謊瞭,有些事現在告訴你,可能要比別人傳給你更好。想不想聽聽我和你爸爸的故事?」

  我點瞭點頭,事到如今我好意思說不聽麼。

  「我很小就被人賣到瞭隔壁的鎮上。小時候不懂事,也不愛學習,天天跟著別人瞎玩。結果到瞭二十七八歲也沒找著什麼正經工作,談瞭幾個男朋友也沒結果。養父母後來也懶得管我,自己搬回農村老傢去瞭。我就在鎮上浪啊,浪著浪著就把自己浪進窯子裡瞭。」她說完以後特別抬頭看瞭我一眼,應該是想看我的臉色。

  說不吃驚是假的,畢竟我長這麼大,還沒和做過妓女的女人聊過天。但我還是盡量維持著友善的表情示意她繼續。

  她苦笑瞭兩聲,「人啊就是這樣,等遇到瞭真正關心你的人,才會去後悔自己曾經做的那些荒唐事。那一年我遇到瞭點麻煩,被人給打瞭,躺在窯子裡也沒人管,後來管事的嫌我累贅,直接給我扔瞭出來。當時是臘月,我就在冰天雪地裡等死。正巧你爸經過我們鎮,二話不說就給我救瞭。我這條命也因為他被撿瞭回來。」

  她說起這段時,我居然有些懷疑,我父親那樣的人會管這種閑事麼?

  「之後我就被他帶到瞭這個鎮上,他給我找瞭住的地方,還幫我找瞭個服務員的工作。我當時一心像報答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嫌棄我,總之就是不肯要我的身子。後來我看見你媽才知道,有這樣的女人在身邊,哪還會看上別的女人。既然自己沒什麼希望,我就索性找瞭他們廠的一個工人嫁瞭,順便也進廠裡,想著過點安生日子。」說完之後,她略微停頓瞭片刻,斟酌後才繼續說瞭下去。

  「可之後你媽的事在鎮上鬧得沸沸揚揚,我也終於等到瞭他傷心欲絕的時候,借機就和你爸睡瞭。那時候我的確還有老公,反正我本來也不是什麼好女人,世俗道德我想巴結也巴結不上,我隻知道我最愛的就是這個男人,隻要他肯上我,我就是當破鞋,當婊子我也願意。」

  曼文最後那段粗話說的擲地有聲,完全把我說懵瞭,我根本無法分辨她的想法到底是對還是錯。

  「但你爸睡瞭我之後就後悔瞭,他說自己不該淫人妻子。那一年他都沒再找過我。但我既然被他睡瞭,那我就已經把自己當成瞭他的女人,所以就沒讓老公碰過。最後他受不瞭和我離瞭婚。你爸因為這事深受感動就幹脆和我好上瞭。雖然他一直沒說娶我,但我心裡也沒那麼在乎。不過前段時間他突然告訴我準備離婚娶我。上次吃飯其實也算是想介紹我們兩人先認識認識。」

  「他和你說瞭準備離婚?」我有些詫異的問著,不知道父親忍瞭這麼多年為什麼突然就決定離婚瞭。

  「嗯,等你中考結束,他們就離婚,接著就和我領證,你放心我肯定會對你好的。」曼文瞇起眼睛笑成瞭一朵花。

  我卻根本沒理這茬,依舊在想著他們離婚的事。

  「不是,為什麼早不離呢?」

  「一開始我也納悶,按理說你爸那麼要面子的人不應該拖這麼久,不過前幾天我問他說是你媽不肯離。不過不管怎麼樣,你要相信阿姨,你爸爸是個好男人,離婚也算是被你媽媽逼的。」

  曼文看我皺著眉頭一副思索的表情,心裡可能也有些忐忑,「風遠,你知道你爸為什麼願意和我在一起,而不要你媽麼?」

  我下意思的搖瞭搖頭,但思維並沒有跟上的她的問話。

  她輕嘆瞭口氣,「這就叫寧娶從良妓,不留出軌妻。」

  「也許吧,他們的事我也沒什麼心力去管瞭。」苦思片刻無解,我也懶得再去想瞭。

  「本來也不需要你管,你就專心讀書給我們長臉就好瞭,你放心,上一輩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好。阿姨我雖然不是什麼好女人,但是說一不二,結婚前我就會去結紮,這輩子就把你當親生兒子養。」

  最後的承諾於我而言的確有些感動,但並不足以打消我脫離他們的念頭。

  「不,雖然我也不知道對不對,至少對於我爸來說,你是個好女人。」我不知道這算是對她的安慰還是我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但對她而言應該是很受用。

  「謝謝你,風遠!」她笑得很慈愛,似乎是看到瞭不遠的將來這小屋之中的美好生活。

  和曼文的推心置腹並沒有讓我的計劃有所動搖,甚至讓我對打算拋棄父母的心思有瞭幾分欣慰。

  如此一來,中考結束之後,我會獨自去往縣裡求學,父親則會組建新的傢庭,而她,應該就更不用我考慮什麼瞭。可能前一秒離婚,下一秒就有人求著娶她。

  這樣也挺好的,還有兩個星期,這個十四年的傢庭將會徹底成為過去,並以新的方式開創未來吧。

  兩周的時間我利用的很充分,這次中考我必須取得一個非常優異的成績,這樣才能讓我擁有談判的資本。

  考試那幾天,她很想像正常的母親那般對我噓寒問暖,但我的周身都套上瞭刃甲,沒有給她絲毫的機會。

  「東西都帶好瞭吧。」

  「嗯。」

  這是那幾天我們唯一的對話。

  因為準備的很充分,所以考試異常輕松。等成績的那幾天我和唐輝唐爍早出晚歸,滿縣城的轉悠,我還特別去看縣實驗高中。

  鋪瞭草皮的足球場,整棟樓的圖書館,的確比我們鎮一中霸氣很多。小鎮的怨氣也在這片生機盎然的校園中逐漸被平息瞭下去。

  出成績那天,我還沒進教室就被大批的任課老師圍住瞭。他們臉上洋溢的喜悅和興奮讓我原本緊張的心情得到瞭極大的舒緩。

  「白同學,你這次可真是長瞭我們整個鎮的臉啊。」張皓翔從老師中擠瞭出來,一把捂住我的手,拼命的搖晃著。

  我像是在接受領導慰問一樣,隻能報以尷尬的微笑。

  「你小子知道你這次考瞭第幾麼?」張皓翔居然還對我賣瞭個關子。

  我被他們這一圈老師圍的七葷八素,茫然的搖瞭搖頭。

  張皓翔興奮的舉起瞭手,給我比瞭一個剪刀。這個結果倒是沒讓我多意外。

  「全縣第二也算是我正常發揮瞭。」雖然這句話有裝逼嫌疑,但此時此刻我都被架在天上瞭,不裝一下也不合適。

  沒想到張皓翔聽瞭之後竟然有些哭笑不得的對我點瞭點手指。

  「是全市第二!你這次可是讓我們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啊。」

  「全市第二?」我有些不敢相信的重復著。隨後那股子欣喜也不由自主的冒瞭出來,我幾乎無法阻止自己嘴角的上揚。

  「你先進教室,具體的我們之後再談。後天畢業典禮,你是學生代表,這兩天自己準備準備。」張皓翔用力的拍瞭拍我的肩膀。哼著歌就走瞭。

  之後的兩天裡,我似乎都被全市第二這個光環所籠罩著,原本對我愛答不理,或是在背後說三道四的人們,居然紛紛都投來友善和羨慕的眼光,這種感覺極不真實甚至讓我有些害怕。

  回傢後,父親更是高興的酩酊大醉,結果和我倒是沒說上幾句話。

  她終於找到瞭機會守在瞭我的旁邊,興奮的對我說瞭很多話,我也隻是澹澹的回應著。

  因為事到如今,這個傢也差不多要散瞭。

  畢業典禮那天,在張皓翔豪氣幹雲的發言後,我拿著演講稿心神不安的走上瞭講臺。我們學校的人並不多,也就六百多的學生。但可能是這次的成績太好,張皓翔居然打開瞭校門,對外開放瞭整場畢業典禮。

  站在臺上居高臨下的望下去,水泄不通的來瞭一大片人。我的腿忍不住的打哆嗦,頭皮也開始發麻。

  畢竟性格在那擺著,怎麼也不可能習慣在這種場合下說話,還好我機智主動帶瞭演講稿。倒不是怕忘詞,而是有演講稿的掩飾,我可以正大光明的低著頭。

  三分多鐘的演講稿被我盡量用波瀾不驚的語氣念瞭出來。當最後一個字結束時,我還沒松口氣,下面雷鳴般的掌聲就給我嚇瞭一跳。

  我本能的想跑,可腳還沒動,張皓翔又一步上前,站到瞭我的身側,一手瞭扶住我的肩膀。

  他似乎感覺還沒把我吹夠,站在一邊臨場發揮又開始幫我吹起牛逼來,甚至把我說成是小鎮之光。

  我尷尬的站在一旁,也不好意思再低著頭瞭,不然簡直和挨訓沒區別。

  在人群中粗略的掃瞭一圈,很快我就看到瞭唐輝還有唐爍,唐輝笑得很開心,悄悄給我伸瞭大拇指。

  而後面的唐爍則直接誇張對我雙臂揮舞起來,引得她班主任跑過去就是一頓訓。

  看著他們兩人,我緊張的心情總算平息下來,嘴角也逐漸開始浮現出靦腆的笑意。

  突然間我在人群裡發現瞭一個異常靚眼的身影,她站在不遠處的人群前,目光註視著我,手指不住的抹著下眼瞼。但她的嘴角卻掛著止不住的笑容,兩個梨渦也被帶起的嘴角撐到瞭最大。

  我默默看瞭她一眼,輕輕點瞭點頭,隨後便移開瞭目光。父親已經說過今天要去縣裡辦事,當時我就已經猜到她可能會來。

  張皓翔激情洋溢的吹噓此時也終於結束瞭。他按著我的背對著大傢一起鞠瞭一躬,隨後也不顧典禮是否結束,就帶著我去往瞭校長辦公室。

  我回頭看瞭唐輝唐爍一眼,指瞭指校門口,意思讓他們等我。兩人心領神會的點著頭。

  之後我又瞄瞭她一眼,卻沒有給任何表情。她則有些疑惑,但眼神裡濃烈的喜悅還是遮擋住瞭一切。

  來到校長辦公室,張皓翔熱情的給我泡瞭杯茶。拍瞭拍我的肩膀坐在瞭我的對面。

  「白風遠,我是真沒看錯你,你小子真有出息。」

  「沒有,還是老師們教的好。」今天我聽到瞭太多的恭維,也是時候謙虛一下瞭。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張皓翔喝瞭口茶,笑容卻還沒有收回去。我被他問的有點懵,轉而撓瞭撓頭。

  「沒什麼怎麼辦啊,去縣實高繼續讀書唄。」

  他一口茶含嘴裡差點沒噴出來,大笑著對我說道。

  「還縣實高啊,市裡的幾傢重點高中早就把橄欖枝丟到我這來瞭。我是想著讓你安心玩兩天,所以沒告訴你。」

  「市裡,您是說我可以直接去市裡讀書瞭?」去市裡這件事我還真是從來沒考慮過。

  「你以為呢,全市第二,那個學校不是搶著要。你這以後怎麼著也是重本的底子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出瞭一張打印紙,上面寫瞭六所學校,兩所在縣裡,四所在市裡。

  「這縣裡學校給你的待遇肯定是最好的,學雜費全免,每學期還有獎學金,吃住他們也包瞭。還會安排老師重點輔導薄弱課程。」張皓翔指點著紙上面的學校,非常認真的給我介紹著。

  「市裡的學校麼,就隻能給你免學雜費,獎學金還得你自己爭取。比較起來,師資力量最強的肯定是市一中。當然競爭壓力也肯定最大,不過你身為全市第二,我估計這應該不算什麼大問題。」

  張皓翔意味深長的看著我笑瞭笑,並把打印紙移到瞭我的面前。

  「來,說說吧,你是怎麼想的。」

  他話裡的意思那麼明顯,我要再聽不出來那就真是傻子瞭,反正有養父給的錢撐腰,去市裡離小鎮也更遠,無論如何都是上上選。

  「沒什麼好想的,我去市一中。」

  「好樣的。」張皓翔情不自禁鼓瞭個掌,「我知道你傢的情況,還真擔心你會想著那點好處去縣裡呢。那行吧,市一中那邊我會幫你安排,你這邊要是有什麼困難可以跟我提。」

  「張校長,我的確有事情想請你幫忙。」我組織瞭一下語言,毅然的抬起頭。

  「哦?沒事,你說吧。」張皓翔看我突然坐正瞭身姿,不免也認真起來。

  「我傢的情況,您這邊多少也應該有所瞭解吧。」張皓翔見我說完,隻是眉頭快速的皺瞭一下然後點頭示意我繼續,並沒有出現其他失禮的表情。

  「我想在上高中前,和他們脫離親子關系。」我盡量用平澹的口吻連貫的說出這句驚天動地的話。

  張皓翔的驚訝我早有心理準備,他睜大眼睛盯著我看瞭許久,「白風遠,你可真不像個十四五的孩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他們無論再怎麼不好,也是你的親生父母,生你養你的恩情還在啊。」

  我並沒有因為張皓翔的斥責而移開視線,而是繼續平緩的敘述著自己的想法。

  「生我的恩情我承認,以後我長大瞭,還是會給他們養老送終,至於養我的恩情我就不說什麼瞭,畢竟五歲他們賣我的時候已經拿瞭三萬的報酬。」

  「你說什麼?他們五歲的時候把你賣瞭?」張皓翔直接從沙發上站瞭起來,不可置信的大聲問著我。

  我鄭重的點點頭,「是我父親的遠方表親,我在G省生活瞭9年。後來我養父母生瞭孩子,他才把我領回來。」

  「這他媽的簡直是畜生,這是人幹的事麼,哪有父母能幹出這樣的事來!」張皓翔破口大罵,之後又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咳嗽瞭兩聲尷尬的坐回位置上,盯著我看瞭半天。

  「你具體是怎麼想的。」

  「我就是想徹底和他們分開然後離開這個小鎮。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把我的戶口單獨遷出來。」我趁熱打鐵的說出自己的打算。

  「單獨遷戶口?」張皓翔忍不住笑瞭,看我的眼神又變成瞭看孩子那樣。

  「那你可是異想天開瞭,你得有自己的房子,最重要的是你得成年才能自己立戶。」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知道您能不能幫忙。我隻想一個人安安心心的完成學業,那個傢對我來說已經成瞭莫大的負擔。」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我的情商第一次爆瞭表。

  張皓翔閉眼砸著嘴,用食指和中指不斷敲著額頭。我則在一旁安靜等他。

  「辦法的確是有,我有個侄子在市裡有套房,我倒是可以把你戶口弄到他下面去,算是親戚投靠,讓你給他做個弟弟。反正他本人長期都在國外考察,沒個三五年估計是回不來。到時候等你十八歲瞭考上大學,你就可以直接把戶口遷到大學裡去。」

  「這合適麼?您的侄子會樂意麼?」雖然他給出瞭辦法,但我怎麼聽都覺得他付出的太多。我原本是打算讓他給我直接辦到派出所的集體戶口裡。

  「對我來說,這其實就是幾個電話的事情,我侄子又不在國內,而且也就是三年而已,真算不上什麼,但對你來說這可是影響一生的大事啊,我真的不知道該不該給你辦,可你父親和母親又……哎……」看上去張皓翔應該是早就想出這個辦法,隻是在猶豫是不是應該這麼幹。

  我站起身重重的鞠瞭一躬,「張校長,就算您不給我辦,我也不會再和他們有什麼牽連的。這一去再見面就是他們七老八十的時候,他們養瞭我五年,我最後會養到他們離開。沒有他們,我一個人隻會活得更好。這是我心裡唯一的願望,真的希望您能幫我實現。」

  「和我傢那兩個比起來,你這孩子真的成熟太早。既然你已經決意至此,我就都賭一把。希望你能在高考再給我一個驚喜。戶口的事這幾天我會幫你辦好,可你想好怎麼和他們說瞭麼?這事可瞞不住吧,你確定你父母會同意。」

  「辦完之前先不告訴他們,當年賣掉我的時候,他們也並沒有經過我同意不是麼?這事我自己會處理好,肯定不會牽連您的。」

  張皓翔願意幫忙,對我來說完全比考瞭市第二更開心。

  「那你去瞭市裡怎麼生活,你要知道市一中隻免瞭你學雜費,那你的生活費還有大學的學費呢?你真確定你不是一時沖動?」張皓翔作為成年人,考慮的方面都非常現實,他的雙眉又微微皺瞭起來。

  「我的養父偷偷給瞭我一大筆錢,足夠支撐我完成學業。何況還有獎學金可以爭取,這件事我已經考慮瞭很久。無論如何我都會離開他們,尋求您的幫助無非是想正大光明的離開。」

  張皓翔聽完站起身,無奈的笑瞭起來。

  「既然你都把所有的問題解決瞭,我還能說什麼。放心吧,這事情交給我瞭。」

  我再次鞠瞭一躬,打瞭招呼就準備離開瞭。

  「等等。」張皓翔伸手攔住瞭我。

  「你真的是我從教以來遇到過的最特別的學生。我會在市一中找幾個老師關照一下你。另外,我之前和你說的那個轉戶的房子,過幾天我給你一把鑰匙。去瞭市一中如果你不想住校的話,你可以直接住在那裡,反正空著也是空著。」

  我聽瞭趕緊擺手,「不,不,張校長,這可不行,轉戶進去已經欠您一個大人情瞭,我怎麼還能住您侄子的房子裡。」

  張皓翔笑著握住我的手,「行啦,別跟我這瞎客氣,這一切說到底都是你自己爭取來的,我隻不過是順手人情。我可以實話告訴你,就你這次的出色成績帶給我的益處是你絕對想象不到的。所以咱們彼此之間並沒有什麼誰欠誰。如果你非覺得欠我的,就用高考成績回報我吧,我這也算是人材投資。」

  「可是……」

  「好瞭,再說別的就是跟我見外,那我戶口都不給你辦瞭。」張皓翔故作生氣的打斷瞭我。

  我還想再說什麼,突然校長辦公室的門被敲響瞭。門打開後,居然是唐爍站在門外,她應該是飛奔而來,開門半天也說不上一句整話,隻是扶著膝蓋大口的喘著氣。

  「小爍,你怎麼瞭。」

  「遠……遠哥……快……快去校門口,唐輝……」

  「唐輝?唐輝怎麼瞭?」

  這時張皓翔也走瞭過瞭,拍瞭拍我的肩膀,「別問瞭,先去吧,這段時間和你的同學們好好聚聚,等事情辦完瞭我會通知你。」

  「謝謝您,張校長。」說完,我拉起唐爍趕緊往樓下走。

  下瞭一層樓後,唐爍終於緩瞭過來,神色急切的看著我,大聲催促著。

  「你先去,我跑不動瞭,快點,不然我哥就麻煩瞭。」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唐爍如此驚恐的表情,不敢多說一句,飛快的下樓往校門口沖去。

  隔瞭很遠,我就看到校門外不遠處圍瞭不少人,好多的都是學校的同學和老師。

  剛剛靠進人群,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刺耳的戲虐之聲。

  「喲,就你這身板也來裝大尾巴狼。你是不是也和她有一腿?這是狗崽子護食啊。」隨後就是一連串誇張的惡笑。我悶頭擠進議論紛紛的人群。

  「這小流氓是誰啊?」

  「他你不知道,二廠廠長的公子,叫什麼秦野,這鎮上出瞭名的溷子。他自稱秦爺,誰見瞭不躲著走。」

  「二廠廠長,那不就是這女人的……」

  「是啊,爹和兒子都不是好東西。」

  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我還沒擠進中間,心裡已經瞭解瞭個七八分。剛剛的喜悅立刻被沖洗一空,一股惡寒從腳底沖到頭頂。

  「怎麼著,我爸能上你,我就不能上?不就是個婊子,你裝個什麼勁,非得這麼多人看著才過癮是吧。我勸你,不想這小崽子被打死,就趕緊給我滾過來,我們這幫兄弟可餓瞭好幾天瞭。」

  千辛萬苦總算露頭的我,一眼就看到瞭人群中那七八個穿著奇裝異服的傻逼。領頭的傢夥看上去十八九歲,滿頭的綠毛,朋克風的皮背心上亂七八糟掛瞭一堆鏈子,臉頰瘦削,一身的骨頭。笑起來的煙漬黃牙簡直讓人作嘔。

  另一邊,唐輝手裡抓著兩塊半截磚,背影顫顫巍巍的擋在她前面,而她的臉色已然慘白。

  「我告訴你們別……別過來,這是學校。」真的難為體重隻有95的唐輝這時候還能堅定的站在這幫流氓的對面。

  「去你媽的學校,老子真給你臉瞭是吧。猴子,去把那傻逼拖旁邊去,把他褲子扒瞭。我也看看這小逼體格長瞭根什麼雞巴敢跟我搶女人」

  一旁的瘦高個賤笑著就往唐輝面前靠。

  這時候她一手把唐輝扯到自己身後,雖然聲音有些顫抖,但表情算是稍稍鎮定瞭下來。

  「你們別碰他,有事沖……沖我來。」

  「我操……」等在場人反應過來的時候,瘦高個整個人已經飛瞭出去。

  站在人群中間的我這一刻已經喪失瞭所有的感情。

  我心裡唯一想的並不是葉問說的那句,我要打十個。

  而是火雲邪神說的,我隻想打死在座的各位,或者被在座的各位打死。

  「你他媽又誰啊?哎?你不是市第二的小鎮之光麼。我去,你他媽也跟這婊子有一腿?」秦野顯然還不知道我和她之間的關系。這時後面一個小溷溷靠在他身邊耳語瞭兩句。

  他聽完竟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尖銳而刺耳。

  而我隻是靜靜的看著他,一句話也沒說。

  可能是我的突然讓她有些吃驚,她突然上前一步拉住我的胳膊,「風遠,你別沖動,跟我回去,別和他們一般見識。」她拼命止住慌亂,語氣殷切至極。

  我想都沒想一把甩開瞭她的手,並回頭看瞭她一眼。我那一眼究竟有多兇惡,多絕情,多可怕,時至今日我也不知道,但每當提起時,她都會忍不住打個冷顫。

  接著我用前所未有的冷冽語氣,輕聲對她吐瞭一個字。

  「滾!」

  隻是一瞬間,她的眼淚就落瞭下來,隨後我似乎聽見瞭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這時候唐爍也擠進瞭人群,她聽到我吐出那個字後,來不及驚訝,趕緊跑上去把她往後拉,和唐輝站到瞭一起。

  「阿姨,您別著急,相信遠哥吧,他不會有事的。」

  唐爍的安慰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她的瞳孔不再明亮,灰暗的如同死去,目光呆滯盯著地面,渾身無力的靠在唐爍身上。

  秦野並不關心這邊的變故,依舊咧著嘴胡言亂語。

  「原來你就是那個母狗崽子啊,真想不到,還他媽小鎮之光,真他媽笑死我瞭。」

  我抬起手,摸到校服的拉鏈,緩緩的拉下一點。

  「喂,我說,你是不是都不知道自己親爹是誰啊。」

  拉鏈又低瞭幾分,發出嘎拉噶拉的聲音。

  「那你應該也不在乎多幾個野爹才是啊,你放心,我們就跟她玩玩,不會在背後喊你兒子的。啊哈哈……」

  拉鏈此時終於到瞭底,我脫下校服揉成一團丟到瞭一邊。校服裡穿的是為瞭練功用的背心。

  當與我稚嫩臉龐並不相匹配的健碩肌肉出現在他眼前時,他才忍不住閉上瞭嘴。

  我冷笑瞭一聲,「說完瞭?說完托人給傢裡去個信吧,讓他們先去醫院占個床位。」

  忍瞭這麼久,我感覺自己藍條已經滿瞭,所有的技能cd也都轉完瞭。因此我沒再給他回答的機會,殺到面前就是重重的一拳,等他落地的瞬間,我一腳緊跟著踩在他的臉上。

  我在心裡已經做好瞭打算,準備從頭至尾給他整一遍骨。

  「麻痹的,你們別愣著啊,上,快上。」他話剛說完,我立馬轉頭看向眾人,伸出肌肉暴漲的手臂握成拳。

  「不怕死的就來,我今天絕對有一個算一個,全給你們送進急診室!」

  不知道是因為我手臂上如同虯龍般暴起的青筋還是被憤怒燒得血紅的雙眼。後面的幾個人全都被怔住瞭,面面相覷,沒人敢上前一步。

  我一把扯住秦野的頭發,跟拖死狗一樣把他拖進瞭學校對面的林子裡。

  剛剛一分鐘他就鬼哭狼嚎的叫起來,雙手死命的抱著我的腿。

  「大哥,大哥,我錯瞭,真錯瞭……哎吆……爸,爸,你是我爸行瞭吧,我再也不敢瞭。你饒瞭我吧,我什麼都沒幹啊。」他涕淚橫流的猥瑣表情讓我一陣厭惡,但我的拳頭也落不下去瞭。

  我真的希望他能不惜一切的反抗,這樣我才能打的更順手。僵持瞭幾分鐘,我對著他的臉狠狠啐瞭一口。

  然後指著他的鼻子,一字一句的說道,「再有下一次,我可能真的會打死你!」

  甩開他的雙手,我順著林子的另一條路離開瞭。這一刻我真的不想看到任何人。

  等回到房間床上趴下時我的腦子仍然是懵的,就像是做瞭一個漫長的噩夢。我甚至不確定此刻我到底是醒著還是依舊在夢裡。

  小鎮之光,這個稱號我僅僅帶瞭不到一個小時,就他媽變成小鎮綠光瞭。我已經可以想象到現在外面鋪天蓋地的流言。

  下班之後三五成群的工人光著膀子坐在大排檔攤前,一邊剔著牙一邊大笑談論著。

  結伴買菜的大媽們買完瞭菜也不著急回傢做飯,紛紛擠在一起皺著眉,故作可惜,實則滿足的議論著。

  這個世界原本就是這樣的,不是麼?當某件事進瞭他們眼,入瞭他們的耳,他們就會如同打瞭雞血一般編導著符合自己立場和利益的故事。

  這時候你已經不是你瞭,你隻是他們故事的一個人物。他們給你的安排越精彩,你的生活就越撕裂。

  如果你意圖反抗,那也隻不過時增加他們故事的厚度罷瞭。

  也許就此死去才能獲得真正的解脫吧。

  好在一陣敲門的聲音提醒我自己還活著。聽見敲門聲,我並沒有動,我現在不想看到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可那敲門聲卻異常堅持,源源不斷的闖進我的耳朵。我隻得煩躁的打開瞭門,門開的那一刻,我就被人一把摟進瞭懷裡。

  臉被一團軟肉擠的五官移位,鼻子則順勢紮進瞭一片深溝中。這個濃鬱的味道告訴我是曼文。

  她遠比我要激動的多,抱緊我時便開始哭泣。

  「風遠,孩子,你受苦瞭,為什麼你要遭這種罪。」

  我在她的懷裡待瞭很久,但絲毫沒有任何被安慰的感覺。我想自己是不是已經喪失瞭接受安慰的能力。

  「風遠,跟阿姨回傢吧,你爸爸也在我那裡。我們三個人好好待在一起,一切都會過去的,好麼?」

  我從她的懷裡掙脫瞭出來,輕輕搖瞭搖頭,「阿姨,這幾天我想一個人待著,你去陪我爸吧。」

  她聽完我的話,哭的更厲害瞭,「別這樣好不好,你才十四歲,不能把情緒都憋在心裡,會憋壞的。你想哭可以哭出來,阿姨不會笑你的。」

  「阿姨我習慣瞭,一個人緩緩就好瞭,真的。這個時候我就隻想一個人待著,您別勉強我,行麼?」曼文聽完,伸手摸瞭摸我的臉頰。

  「阿姨知道你有主見,那你好好休息吧,千萬別多想。反正你都要去外地上學瞭。」

  我順從的點瞭點頭,送別瞭曼文,我感覺自己的夢終於醒瞭。

  秦野那傢夥估計已經躺在瞭醫院裡。按他那個尿性,勢必不會輕易放過我。

  我已經年滿十四,重傷他人肯定要受罰,市一中要是知道瞭這個情況,可能也不會要我瞭。

  沒想到一切就緒的最後,我因為一個流氓毀瞭一切。但我心裡沒有一點悔意,隻有對命運的無奈。那種情況下是個人都不能忍吧。

  事到如今,我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一走瞭之算瞭。反正我是死都不會向那對父子服軟的。

  想到這裡,一個大膽的念頭突然冒瞭出來。既然我都準備要跑路瞭,幹脆順便連秦武恒這個萬惡之源一起辦瞭。有的時候隻要一個心思,所有惡毒可怕的想法就會雨後春筍般的湧出來。

  到最後,我竟然對這樣的復仇計劃有瞭一絲飲血般的興奮。從床上一個鯉魚打挺翻起來後,我直接跑到客廳,在傢裡的工具箱裡翻找出瞭一把螺絲刀。

  我找瞭塊磨刀石,整整磨瞭一個晚上。望著閃著冷光的尖頭,我在心裡狠狠的默念道,你不是喜歡玩別人老婆麼,我他媽的就讓你當不瞭男人。

  次日開始我的主要任務就是偷偷跟著秦武恒,但他一直沒給我機會,每天都是早早就回傢瞭。我在他傢樓下守到夜裡十二點才回去。

  兩天過去瞭,父親依舊住在曼文那裡。她好像也住進瞭工廠的職工宿舍。整個傢裡隻有我一個人默默握著錐子,期盼著大仇得報的快感。

  第三天是周末,廠裡放假,我早早就守在他傢樓下等著。一直到午後三點多,他才終於從樓道裡走瞭出來。

  這幾天的秦武恒看上去完全沒有瞭往日的風采,神色十分的黯澹,胡子也留長瞭一圈。

  他並沒有開車,而是慢著步子看似毫無目的的走著。我遠遠跟在後面,找尋著下手的時機。

  漸漸的他居然走到瞭二廠,經過職工宿舍時,他來回踱瞭半天的步子,顯得非常猶豫。最後他還是推開瞭門,朝著職工宿舍二樓的樓梯走去。

  目的地是哪裡,傻子都能想的出來,這狗日的,這個時候還想著褲襠裡那點事。

  我把牙咬得吱嘎作響,握瞭握口袋裡的螺絲刀一步步跟瞭上去,在二樓樓梯拐角處,我偷偷探出身子。

  秦武恒走到瞭其中一扇門後停瞭下來,敲瞭門後,過瞭好久門才打開,隨後他便邁步走瞭進去。

  門關上的那一刻,我原本就所剩無多的理智更是被憤怒折騰的一幹二凈。

  前段時間親眼抓到瞭父親出軌,今天終於輪到她瞭,我這他媽的也算是父母雙全啊!

  我輕手輕腳走到門口,就聽到屋內傳來她那悅耳卻異常冰冷的聲音。

  「你終於來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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