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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女皇的新裝

(十五)女皇的新裝

  黑雲壓城城欲摧,林蔭大道四十六號的前院大門外,人影卓卓,秣馬厲兵,無數雙眼睛盯著這棟代表著權利和欲望的古堡,這棟在神聖聯盟歷史上經歷過無數腥風血雨洗禮的宅邸,是否還能像以往那般屹立不倒?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那兩個對弈瞭半輩子的老人到底留瞭幾手後著,沒有人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可人活著,總得試著去做一些事,一些值得托付生命去完成的事。

  白發老者,中年劍士,兩騎並肩,徐徐而入,羅伯特所率領的護衛像潮水般井然有序地散開兩側,讓出一條大道,順便拖走地上那二十餘具死不瞑目的屍體。

  神聖聯盟的卡爾議長在一片蕭殺中依舊西裝筆挺,將每一縷銀發梳理得一絲不茍,神色閑適,笑道:「老夥計,上次你殺上門來,就是在這裡被女皇陛下勸住的?」

  禁軍統領,【大劍師】佈萊頓不置可否,淡然道:「我想那一回應該是你給陛下報的信對吧?」

  卡爾:「我還能不瞭解你?從接到海倫娜重傷線報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接下來要幹什麼瞭,雖然你對她總是擺出一副嚴父的架子,可我知道海倫娜在你心中的份量。」

  佈萊頓:「所以你應該明白我現在有多憤怒,今晚過後,我要把玩弄過她的那些男人全宰掉,一個不剩!」

  卡爾:「對不起,老夥計,我不得不走這步棋,此事過後,我會盡力彌補巴頓傢族的損失。」

  佈萊頓:「有些東西,碎瞭就是碎瞭,永遠無法恢復成原來的模樣,看,咱們的老對頭出來瞭,瞧瞧這酒足飯飽的樣子可沒把咱們這些人放在眼裡。」

  卡爾:「他終究會為他的傲慢付出應有的代價。」

  在悠長的歲月中不知吞噬多少女子靈魂的沉重大門緩緩開啟,杵著手杖而出,如同尋常老紳士一般的彼得傢族族長明頓,爽朗一笑,對眼前重重合圍的衛兵視若無物,熱情洋溢地招呼起明顯來者不善的客人。

  明頓:「喲,這不是議長大人卡爾和統領大人佈萊頓嗎?今晚這場颶風把你們也吹來瞭?有失遠迎,來,裡邊請,難得你們來一趟,我們三個一定得好好喝上幾杯。」

  卡爾:「謝過公爵大人美意,但今晚我們不請自來,倒不是蹭酒來的。」

  「不是來蹭酒的,那是……」明頓瞇瞭瞇眼,旋又作恍然大悟狀,戳著指頭壞笑道:「噢,我懂瞭,好你個卡爾,平日裡裝得一本正經,沒想到也是個會玩的,說吧,看上我傢哪位性奴瞭?是艾瑪和蒂法那兩個小護士,還是羅伯特傢的千金奧黛?又或者是……巴頓傢的海倫娜小姐?」

  佈萊頓眼中迸發出憤怒的火花,右手便向腰間佩劍摸去,卻被身旁的議長大人伸手攔下。

  卡爾:「謝過公爵大人美意,我們今晚拜訪貴府乃是為瞭公務,沒有尋歡作樂的意思。」

  明頓:「議長大人這就見外瞭,元老院那邊一個議程拖個十天半月也是常有的事,公務什麼的,不著急,如果今晚怠慢瞭貴客,傳瞭出去說我彼得傢族不懂待客之道,這讓老夫這張臉以後往哪擱?不成不成,今晚怎麼也得讓二位盡興,嗯……莫非議長大人喜歡鮮嫩的貨色?好吧,前些天羅斯和馬洛爾恰巧派人送回來一個小處女,我自己還沒享用過呢,今晚老夫就忍痛割愛,留給大人你開苞吧。」說著便朝後頭拍瞭三下手掌。

  卡爾:「明頓,不用再玩這種拖延時間的把戲瞭,你那幾個盟友今晚來不瞭,羅斯和馬洛爾此刻也不在城內,你就不必等……」

  遲暮老人,頓住話頭,身子微顫,額上青筋驟起,如鷹眼般銳利的雙眸佈滿血絲,卡爾認得那抹從昏暗燭光中現出身形的玲瓏嬌軀,他認得那對總喜歡拔他花白胡子的柔荑小手,他認得那個低頭按著裙鋸的委屈少女,她叫安妮,是他最疼愛的孫女……也是唯一的孫女……

  明頓一手搭上安妮香肩,笑道:「有耐心些,總是好的,您說對麼?議長大人?」

  遲暮老人,愈發遲暮,本來梳理得一絲不茍的發梢,也在夜風中揚起凌亂瞭幾分。

  以往在傢中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無法無天,調皮搗蛋的嬌俏少女,此刻卻像一頭受驚後的溫順羔羊,低眉順眼,服服帖帖地佇立在明頓身側,不敢有絲毫異動,真不知道遭瞭什麼罪,才會讓這位膽大包天的貴族千金恐懼成這樣。她穿得有些單薄,僅有一套色氣暴露的粉紅抹胸短裙遮掩春光,抹胸極低,堪堪蓋住燕乳紅梅,裙擺極短,內褲蕾絲隱隱可見,一些經常在溫柔鄉中買醉的男人自然認得出,這正是彼得傢族中的雛奴裝束,穿上這身短裙的女子越是扯住裙擺害怕走光,其實就越是引誘男人盯住那處私密花園,正如眼前這位粉雕玉琢的青春少女。

  少女泫然欲哭:「爺爺……爺爺救我,我好害怕,爺爺快帶我回傢吧,我保證以後都聽您的話,再也不任性瞭……」

  卡爾沉默片刻,咬瞭咬牙,高聲決然道:「安妮此刻在千年王國度假,明頓,你不會以為老夫老眼昏花到連自傢孫女都認不出來吧?隨便找個人來就想冒充?」

  佈萊頓皺眉悄聲道:「安妮她……」

  卡爾:「老夥計,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們今晚既然來到這裡,就不可能退讓。」

  明頓輕撫少女臻首,笑道:「你爺爺不認得你瞭,這個怎麼辦?唔,把裙子掀起來吧,興許他老人傢能認得你的騷屄呢?」

  少女驚恐搖頭道:「不……不行,求求您,別讓我把裙子掀起來……」

  明頓:「被調教瞭這麼些天,你應該明白不聽話的孩子是要受罰的哦。」

  少女聞言,打瞭個冷顫,縱然萬般不情願,最終還是乖乖捻住兩側裙擺,緩緩往上提起,將內裡真相大白於天下。

  曖昧的粉色丁字褲將少女玉臀曲線勾勒得無比妖嬈,少得可憐的三角佈料邊緣雜草叢生,便連這僅有的一小塊緊貼在私處上的遮羞佈料,竟也是幾經透明的蕾絲薄紗佈料,直教人一探究竟,然而讓少女羞赧的,又何止這條穿瞭等於沒穿的色氣內褲?一圈柱狀輪廓從小穴位置凸起,將本來就已經收緊的佈料微微頂起一小片,等於告訴所有人這個小處女的騷屄內還塞進瞭一根尺寸不短的魔法振動棒,無怪乎她一再懇求明頓放過自己。

  明頓嘲弄一笑,似乎很滿意少女的服從,緊接著,他殘忍地打瞭一個響指……

  嫵媚的淫叫打碎瞭少女所有的矜持,魔法振動棒撩起情思,融化陽春白雪,化作一縷清泉,浸染胯下僅剩的一小片佈料,沿稚嫩的大腿內側簌簌而下,以往在公開場合總是不忘保持著溫婉形象的小淑女,第一次在至親眼前展露作為一個女人放蕩的一面,無地自容卻又無處可逃,她多麼希望這隻是一場可怕的噩夢,她多麼希望在熟悉的床榻上睜開美眸,慶幸這一切從未發生,可這就是現實,冷冰冰的現實,她在眾目睽睽下發情淫叫的現實,小淑女開始墮落為小性奴的現實。

  淚珠子在美眸內氤氳打轉,楚楚可憐的少女明知徒勞無功,仍是哀求道:「嗯,嗯,啊,不……不要看,嗚嗚嗚,求求你們不要看,啊,啊,爺爺,安妮不想這樣的,安妮不想這樣叫喚的……」

  卡爾沉聲道:「夠瞭!明頓,就算你怎麼折磨她,也改變不瞭今晚的結局。」

  明頓似笑非笑:「噢?老夫倒是想知道今晚有什麼結局,還請議長大人明示?」

  卡爾:「你被審判的結局!」

  明頓:「老夫何罪之有?」

  卡爾朝一旁作瞭個手勢,一位事務官仰首挺胸走上前來,打開卷軸,開始一條一條地細數彼得傢族的滔天罪行,鏗鏘有力,字字誅心,每一條罪狀均附有詳實佐證,所有指控都指向眼前這位彼得傢族的族長。

  明頓瞇瞭瞇眼,他不奇怪卡爾能數出他的這些罪狀,他奇怪的是卡爾是如何獲取那些證據的,要知道其中一些隱秘就連傢族內的核心成員都未必得知,那作為外人的議長大人又是怎麼查到的?可有些罪狀未免太可笑,例如奸污女子,對一個貴族來說,這也算事?

  明頓臉上不動聲色,悠然道:「不知議長大人向元老院提交瞭訴訟申請瞭沒?審判一位公爵應該走什麼流程,向來最守規矩的議長大人應該比老夫更清楚吧?」

  卡爾:「今晚在這裡,我的話就是規矩。」

  明頓聞言也是一呆,他和卡爾打瞭數十年交道,從未見過這個溫文爾雅的老人還有這般不講規矩的一面,沉聲道:「議長大人這是打算毀瞭自己半輩子的清譽?」

  卡爾:「你覺得我會在意那些虛名?看著你這個神聖聯盟頭號惡棍活得這麼稱心如意,老夫也想過得輕松些。」

  明頓終於斂去笑意,環顧四周,說道:「可議長大人今晚帶來的籌碼似乎不太夠。」說完又自顧自地拍瞭三下手掌。

  一隊隊裝備精良的精英護衛從城堡暗處現身,迅速組成陣列,與外圍禁軍形成對峙之勢,佈萊頓略感意外地皺瞭皺眉頭,他當然知道明頓身邊必然暗藏著戰力驚人的護衛,可沒想到這些本應是散兵遊勇的高手居然還訓練過佈陣合擊之術,看他們身上所用的護具和武器,簡直是用金幣砸出來的軍隊。

  卡爾:「公爵大人這私兵配備,貌似僭越得太過分瞭些。」

  明頓:「讓議長大人見笑瞭,都是便宜貨,沒什麼值得誇耀的,倒是佈萊頓統領手下禁軍不愧是聯盟中的精銳,想必話瞭不少賦稅吧?」語氣誠懇得好像自傢那些裝備真的就是一堆爛銅破鐵。

  在場禁軍都不由有些佩服公爵大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彼得傢族護衛身上隨便一套附魔護甲,都夠得上尋常人傢半年的吃喝用度瞭。

  佈萊頓:「廢話就不必多說瞭,我知道羅斯和馬洛爾此刻都不在城中,公爵大人也是時候叫那位門房出來見見人瞭吧?藏著掖著這麼多年,恐怕他也不甘寂寞吧?」

  明頓:「你們知道的還真不少,這麼說,前陣子我拔掉的那顆釘子,果然就是你們的人?不過佈萊頓統領是不是忘瞭此刻我傢中還有另一位聖級強者?」

  深褐色的瀑發流瀉在琉璃月色下,混雜著柔情與英氣兩種截然不同的獨特魅力,那張教人一見傾心,繼而一見難忘,最後難免一見鐘情的絕美俏臉就是如此霸道地占據瞭所有人的視線,靈動的星眸醞釀著絲絲無奈,粉白的臉蛋透露著點點紅暈,婀娜的身姿撩起旖旎幻想,清高的氣質沉淀著歲月靜好。

  佈萊頓眼瞳微縮,心中一痛,眼角似乎添瞭些許皺紋,十指不自覺地扯緊瞭手中的韁繩,他很想拋下一切,就這麼把她帶回去,再也不理會這骯臟的政局,因為,她是他的女兒,戰略聖級劍士,【荊棘玫瑰】海倫娜。

  禁軍中少有不認得海倫娜的,甚至很多自負身手的年輕人正是為瞭這朵醉人的玫瑰而加入禁軍,可他們見慣瞭她英姿颯爽的形象,何曾見過這樣的海倫娜?見過穿得這樣色氣的海倫娜……

  完全透明的薄紗燕尾裙下,竟是一套雕刻著精美紋路的三點式護甲,且不論這護甲用的是何種稀有材質打造,隻看這僅遮住敏感部位的覆蓋范圍,就可以判定它的防護能力無限接近於零,與其說是護甲,倒不如說是一件裝飾物,一件華麗的,暴露的,色氣的,隻有妓女才會穿戴的……裝飾物。

  年輕的士兵們不知為何會把心中的偶像和妓女聯系在一起,但他們胯下的肉棒已誠實地抬起瞭頭……原來海倫娜小姐的身材,真的很棒啊……隻是為什麼她會站在彼得傢族那邊?又為什麼會穿成這樣?她不是病瞭麼?

  明頓笑道:「佈萊頓統領不會不知道,令千金已經淪為我彼得傢族的性奴隸瞭吧?哎,說來慚愧,今天早上我還剛操過她呢,隻是年紀大瞭,比不得從前,也就馬馬虎虎操瞭兩個小時而已。」

  佈萊頓終於忍無可忍,怒吼道:「老匹夫,你給我閉嘴!」

  明頓:「哎?我這是在拯救她的性命啊,你這人真是的,不知感恩也就罷瞭,還惡言相向。」

  「給她下套的是你,說要救她的也是你,父親大人,怎麼好人惡人都讓您一個人給當瞭呢?」一位金發青年身穿睡袍,打著哈欠,旁若無人地來到眾人面前,說道:「對不起啊,剛在馬車上睡過頭瞭……」

  能在這劍拔弩張的對峙中睡過頭,真虧這位公子能找出這麼蹩腳的借口,等等,父親?他在喊明頓公爵父親?

  明頓:「普頓,果然是你在背後操縱,隻是我不明白,你已經是我最得寵的兒子之一,我自問待你不薄,又何必鋌而走險,走到今天這一步呢?」

  普頓:「是啊,我是您最得寵的兒子……之一,錯就錯在父親大人您的兒子實在太多瞭呀……」

  明頓沉吟片刻,說道:「好吧,有道理,可你今天到這兒來,又能做些什麼呢?我的逆子。」

  普頓:「其實也沒什麼,你們這些大人物們勾心鬥角,我就是來湊數看看熱鬧的,也就鼓鼓掌助興罷瞭。」說著也學起父親的做派拍瞭三下手掌。

  彼得傢族中馬上有數十人離開隊列,掉轉槍頭,本來嚴密的陣型頓時八面漏風,破綻百出。

  明頓臉色陰晴不定:「沒想到你暗中還真收買瞭不少人。」

  普頓:「花著你的錢,收買你的人,是不是覺得很諷刺?」

  明頓:「可是這並不足以要我的命,我還有海倫娜,還有……」

  普頓從懷中摸出一張契約,隨手撕成碎片,價值千金的高階附魔羊皮紙就這麼散落在夜風中化作一片片一文不值的廢紙。

  明頓瞇瞭瞇眼:「難道你手上的那張才是真的?你是怎麼瞞過我的?」

  普頓:「噢,您猜錯瞭,英明的父親,我和你手上的靈魂契約都是真貨,我還沒天真到用假貨來欺騙您,隻是我另外花錢制作瞭共享契約,一旦銷毀其中一份,另一份也會隨之失效,美麗的海倫娜小姐,你自由瞭……」

  彼得傢族的護衛們被這一連串的變故轉暈瞭頭,就算明頓大人請出那位隱藏在暗處的聖級高手,以一對二的情況下勝算可想而知,就算他能拖住佈萊頓與海倫娜兩位聖級劍士,以己方這殘缺的陣容仍然很難與對面訓練有素的禁軍相抗衡,彼得傢族開出的薪酬是高,可那也得有命花才行啊,一些護衛已生出異心,暗自謀求脫身的機會。

  海倫娜久違地重獲自由,深呼一口氣,緩緩抽出腰間的那柄細劍【落瓣】,遙指彼得傢主明頓。

  一代梟雄明頓,眼看便要大勢已去,卻詭異地一笑,那是明瞭一切後勝券在握的笑意。

  普頓心生警兆,他瞭解他的這位父親,他知道他父親的笑意並非為瞭安撫人心而虛張聲勢,可自己明明已經算無遺漏,父親手上還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底牌?

  明頓好整以暇地從懷中掏出一張嶄新的靈魂契約,毫不在意那隨時可能插入自己心臟的劍鋒,上前將羊皮紙遞到衣著清涼的海倫娜面前。

  看似滑稽的一幕讓在場所有人生出一種做夢的荒誕感,這就是明頓大人你的後著?妄想讓巴頓傢族的千金重新淪為你的性奴隸?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啊……

  確實,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因為接下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笑不出來瞭……

  聖級劍士,【荊棘玫瑰】海倫娜,緊咬下唇,幾度糾結,終於還是顫抖著接過那張羊皮紙,默念咒文,激活瞭契約上的魔法陣列。

  這位神聖聯盟軍中的年輕偶像,無數青年俊傑的夢中情人,就這樣主動地,再次淪為彼得傢族的……性奴隸……

  佈萊頓雙眼佈滿血絲,拔劍高聲吼道:「明頓,你到底對我女兒做瞭什麼!」

  明頓:「從你們把她送到我這兒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我會對她做什麼。」

  海倫娜顫聲道:「父親,對……對不起……,女兒已經……已經離不開明頓大人瞭……」

  這一下變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本來一邊倒的形勢瞬間逆轉。

  議長卡爾一直冷眼旁觀,見狀馬上當機立斷下令道:「佈萊頓,拖住海倫娜,所有人準備沖鋒,老夫在此承諾,奪頭功者,可賜封男爵!」他要趁著彼得傢族那位聖級高手出手之前,快刀斬亂麻搶那一線生機。

  男爵雖然是最低等的爵位,可好歹也是個貴族瞭,是許多平民一輩子都無法奢望的高度,禁軍的年輕士兵們紛紛挺直長矛,躍躍欲試,就等佈萊頓一聲令下。

  可又一個意外擊碎瞭議長大人最後的希望。

  魔法紋路從腳邊向外延伸,手杖上的暗啞寶珠閃爍著幽深的光芒,聖級氣勢破體而出,震懾住蠢蠢欲動的禁軍,彼得傢族的族長明頓輕蔑一笑,似在嘲弄在場所有蒙在鼓裡的棋子或棋手。

  所有的一切,已然毫無懸念,原來明頓本身就是一位聖級暗影術士,就是那位在彼得傢族中隱忍多年的高手,他自己就是那張最後的底牌,所有的謎底均已解開,為什麼身為聖級強者的海倫娜會被魔物詛咒,為什麼意志堅如磐石的女劍士會最終屈服在明頓胯下……

  可真的就毫無懸念麼?真的就這樣結束瞭麼?議長大人忍辱負重,苦心經營瞭數十年的佈局就這麼付諸東流?

  誰知道呢?

  一身驚艷的裙甲自夜空中降臨,華麗的光芒刺痛瞭所有人的眼球,卡爾微微一笑,來瞭,終究還是來瞭,我就知道你會來!

  煥發出流光溢彩的裙甲,高高盤起的金色發髻,睥睨天下的凌人氣勢,除瞭那位披上神意武裝【聖者之心】的女皇陛下,還能有誰?

  洋溢著攝人光芒的權杖,掃向前一刻還在洋洋自得,須臾間毫無防備的明頓,數種魔法紋路同時顯現在杖首,人族女皇愛娜,竟是一上來就使出瞭全力,她有擊敗明頓的自信,可她沒有留下明頓的把握,如果今晚不能一舉誅殺明頓,那明天神聖聯盟就會不可避免地陷入內亂和分裂。

  她清楚眼前這個富傢翁一般的老者,有著怎樣可怕的手段……那是足以顛覆聯盟的存在。

  可就當權杖觸及明頓前的一瞬間,一切都變瞭……

  人族女皇愛娜,已身處一個莫名的空間內,她警覺地四處打量著,周圍空無一人,像是一座宮殿,她依稀認得那些氣勢恢宏的建築,此處赫然是女神露娜的神國?就在要擊殺明頓的瞬間,她的靈魂被召喚到女神的國度?

  在愛娜以往的認知中,女神露娜極少直接幹預現世,到底發生瞭什麼事?

  一個朦朧的人影從遠處緩緩走來,身著聖袍,頭覆鬥笠,看不清面容,一上來就自顧自地說道:「我是至高女神露娜的神使,我說的話可代表女神。」

  愛娜不動聲色地施禮道:「敢問神使大人,不知偉大的女神召我前來所為何事?」

  神使:「愛娜,你為什麼要意圖擊殺彼得傢族的族長明頓?」

  愛娜:「為瞭履行我身為人族女皇的職責,為瞭讓人族的子民過上更美好的生活。」

  神使:「你應該明白一個道理,正確的選擇有時候會導致錯誤的結果,你現在所做的事也許會與你的目的背道而馳。」

  愛娜:「不剪除明頓這個惡賊,人族是不會有希望的。」

  神使:「光影相依,有光明就會有黑暗,你毀滅瞭黑暗,現世仍然會滋生出新的黑暗,平衡之道才是萬物存續的真理。」

  愛娜:「可他該死!」

  神使:「你現在是人族的女皇,應該站在族人的高度考慮,你到底是為瞭人族誅殺明頓,還是為瞭自己的過往而誅殺明頓?」

  愛娜臉色劇變。

  神使:「在仁愛的女神面前,不需要隱瞞,女神知曉一切,包括彼得傢族在暗中引導讓你獲得神意武裝的認可這件事。」

  愛娜:「明頓他一介臣民意圖要挾本皇,僅此一條就罪該萬死。」

  神使:「可是他也沒讓你做出危及人族的利益的決定,不是麼?」

  愛娜:「可是他要我穿上那些……」

  神使:「沒有哪一任女皇可以隨心所欲,你既然選擇成為女皇,就必須承受作為女皇的代價。」

  愛娜:「荒謬!」

  神使:「荒謬麼?那我就讓你看看今晚擊殺明頓的後果吧,傲慢的女皇。」

  眨眼間,景致一變,愛娜發現自己身著平時常穿的宮廷華服,漫步在臨海城的集市街頭,隻是曾經車水馬龍的鬧市,如今卻顯得分外冷清,稀稀落落的攤檔中,坐落著垂頭喪氣的商販,時不時揮舞著拍子驅趕蚊蠅。

  愛娜峨嵋高蹙,她的神聖聯盟到底發生瞭什麼,破落至此?

  兩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孩子結伴來到愛娜跟前,一男一女,匍匐跪下,結結巴巴地輪流說瞭幾句討喜的吉祥話,男孩畏畏縮縮地遞上一個破舊的瓷碗,看樣子是求幾個賞錢。

  愛娜解下腰間錢囊,掏出一枚銀幣,遞入碗中,銀幣在碗中打轉,清脆的響動落在兩個孩子耳中猶如天籟。

  女孩喜道:「謝謝大姐姐,謝謝大姐姐,今晚我和哥哥終於可以吃上面包瞭,我們已經……已經兩天沒吃東西瞭。」

  男孩點頭道謝,小心翼翼地將銀幣藏入懷中,警惕地向四周望瞭一眼,生怕被誰看去。

  愛娜輕撫女孩發梢,溫柔地問道:「你們怎麼獨自出來瞭?你們父母呢?」

  男孩細聲道:「爸爸和媽媽,都……都死瞭。」

  愛娜:「怎麼去世的?」

  男孩:「我們一傢本是旅行商人,半年前回皇都的路上碰到劫匪,同行的人都被殺瞭,隻有我們兩兄妹趁亂逃瞭出來……」

  愛娜:「劫財常見,劫色無德,可還要性命的卻不多見啊。」

  男孩:「從前那些劫匪,受彼得傢族庇護,上交分成,不敢把事情做絕,一般商旅準備一筆過路費,也就平安通過瞭,可如今彼得傢族四分五裂,再也無暇顧及這些匪幫,沒瞭掣肘,這些惡徒行事便越發肆無忌憚,看不順眼的,錢和命都要一並交代。」

  愛娜:「你們父母死後,沒有親戚管你們?」

  男孩:「那些人賄賂瞭法官,霸占瞭我傢產業,把我們兄妹趕瞭出來,我們隻好做些短工圖個溫飽,可最近都在傳言又要打仗瞭,生意越發難做,老板也付不起工錢,我們便隻好出來行乞,如果沒有大姐姐你的這枚銀幣,我少不得要把妹妹送到……送到妓院去瞭,總比跟著我餓死強……」

  愛娜:「你……你說什麼?妓院有妓院的規矩,你妹妹這麼小,看著還不滿十四周歲吧?妓院怎麼也不會答應收留的……」

  男孩:「那條規矩是彼得傢族定下的,現在彼得傢族已經不管瞭……有些貴族老爺……就喜歡這些……」

  愛娜:「可你怎麼忍心讓妹妹去幹那種事!」

  男孩:「我更不忍心看著她餓死,現在臨海城裡每天都有人餓死!城裡的事務官隻會叫人把那些屍體運到城郊,扔進野外的土坑裡,連埋都不埋,任由野狗啃食。」

  愛娜呆立原地,無言以對。

  兄妹二人再次彎腰道謝,哥哥拉著妹妹一路小跑著向面包店跑去,他們餓得實在太久瞭。

  愛娜失魂落魄,像幽靈般遊蕩在街頭,看著這座在晨曦照耀下卻瞭無生氣的皇都,生出一陣無奈的嘆息,難道是她錯瞭麼?

  一輛馬車呼嘯而過,眼看就要撞上一位杵著拐杖正要路過的佝僂老嫗,愛娜手疾眼快,幾下起落,輕盈地將她拉往一旁,避免瞭一起慘禍,驚魂未定的老婦人聽出動靜,知道是有好心人路過相救,千恩萬謝。

  愛娜這是才看出老婦人雙眼無光,已然失明,難怪差點迎面撞上馬車。

  愛娜細聲問道:「老婆婆,剛才沒傷著吧?您眼睛看不見怎麼也沒人帶著出門?」

  老婦人苦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傢裡幾口人瞭,隻剩下兒媳照顧老身。」

  愛娜:「就算隻剩下兒媳,也不該由著您一個人出門啊,像剛才那樣多危險。」

  老婦人:「不怪兒媳,她……她在傢裡做……做工,維持一傢的生計,已經很不容易瞭……」

  愛娜:「那您一個人出來又是做什麼?」

  老婦人:「我……我不忍心聽到兒媳做工的聲音,所以一個人出來透透氣,走著走著,就走遠瞭,我住的那邊,路窄,沒馬車經過的。」

  維持生計,在傢做工,不忍聽到,愛娜已經猜到老婦人的兒媳到底做的什麼工瞭……

  愛娜:「老婆婆,您兒子呢?你兒子哪去瞭?」

  老婦人黯然道:「我兒子……我兒子……我可憐的兒子打仗死瞭,死得不明不白啊,那群狗官還把撫恤金也貪墨瞭,一個銅板……一個銅板都沒分給我們傢,我兒媳忍著悲痛去跟他們理論,結果……結果第二天早上才回來啊……我雖然看不見,可……可我知道那群狗官對我兒媳幹瞭什麼……」

  愛娜:「打……打仗?怎麼忽然就打仗瞭?」

  老婦人:「姑娘你不知道?自從女皇陛下鏟除彼得傢族後,南方兩個暗中與彼得傢族勾結的領主,馬上就要求獨立,然後……然後就打起來瞭呀……」

  愛娜一驚:「這……這怎麼可能……」

  老婦人:「姑娘,謝謝你瞭,我兒媳那邊也應該完事瞭,我認得路回去,姑娘不必擔心。」

  目送佝僂老嫗遠去,愛娜心中百感交集。

  一位女官急匆匆地趕過來,一邊喘氣一邊說道:「陛下,可找到您瞭,時間快到瞭,請馬上回宮吧,儀式就要開始瞭。」

  愛娜疑惑道:「儀式?什麼儀式?我怎麼沒聽說過?今天是什麼節日麼?」

  女官:「陛下,今天不是什麼節日,今天是你公開謝罪的日子呀,您……您不會反悔瞭吧?元老院那群老頭子可不會善罷甘休。」

  愛娜:「謝罪?謝什麼罪?本皇何罪之有?」

  女官:「陛下,您就別戲弄我們瞭,如今神聖聯盟這烽煙四起的糜爛局勢,不就是從陛下執意鏟除彼得傢族開始的麼?您還問謝什麼罪?趕快吧,不然那幾個領主又嚷著要發兵瞭。」

  愛娜:「他們敢?我還是人族的女皇,我還有神意武裝!」

  女官:「陛下,您也就剩下神意武裝瞭,民眾和士兵都……都不再信任您瞭……」

  愛娜默然,怎麼會這樣,她鏟除瞭那個無惡不作的傢族,本應受到臣民的愛戴,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女官帶回宮中的,等她回過神來,已經站在瞭平日裡發表演講的露臺上,然而臺下並沒有往常的歡呼雷動,隻有死一般的沉寂,那一對對失去瞭希望的眼眸,仿佛盼著她墜入地獄的深淵。

  愛娜接過女官遞過來的演講稿,剛看瞭幾行,朝女官憤然道:「誰讓你們這麼寫的?這怎麼能讀出來?」

  女官委屈道:「陛下你都忘啦?這稿子都修過多少遍瞭,昨晚是您親自定下的,你看,那上邊還蓋瞭您的印章,都這個時候瞭,求您別再為難我們瞭好麼?」

  愛娜一看右下角的落款與印章,果然正如女官所言,是自己親自批復的,可自己又怎麼會同意宣讀這種稿子?

  神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身側,緩聲道:「別緊張,除瞭你,沒人看得見本神使,照著讀吧,他們可都看著呢,他們都要看著你懺悔,不信你聽聽?」說著指瞭指臺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懺悔,懺悔,懺悔,懺悔,懺悔,臺下明明寂靜無聲,愛娜卻仿佛無比清晰地聽到所有人的心聲。她無奈地清瞭清嗓子,開始讀出瞭第一個字。

  愛娜:「諸位神聖聯盟的子民們,我是現任人族女皇,神意武裝的傳承者愛娜,非常感謝諸位從百忙中抽出時間觀摩本人的謝罪儀式,本皇自僥幸獲得神意武裝認可,繼任女皇以來,疏於政務,貪圖玩樂,奢靡度日,不思進取,致使國力衰退,民不聊生,罪大惡極,然本人仍不知悔改,為一己私欲,動用女神賜予的國之重器神意武裝,擊殺明頓公爵,剪除彼得傢族的勢力,釀成巨禍,本皇正是如今聯盟分崩離析的罪魁禍首,是神聖聯盟最十惡不赦的大罪人,我的理應被釘在人類歷史的恥辱柱上,今天,本皇在此鄭重宣佈,人族女皇愛娜,對元老院提出的所有指控,不作辯護,認罪伏法,本皇會以人族女皇的身份,無條件服從元老會的命令,盡一切可能補償諸位的創傷,神聖聯盟的子民們,請你們……盡情地……懲罰我吧……」

  愛娜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絲愧疚,仿佛她真的做過口中所說的那些惡行,真的就是一個罪大惡極的女皇。

  難道我真的錯瞭麼?她再一次這樣向自己的內心問道。

  一位尖嘴猴腮的事務官走向前來,幹咳兩聲,提起嗓門高聲喊道:「女皇認罪伏法,本人謹代表元老院,賜予人族女皇愛娜【聖娼婦】稱號!」

  愛娜一驚,連忙道:「不……不行,你們沒說過要更改我的稱號……」

  永恒大陸上五族女皇的稱號,按慣例都以自己的神意武裝命名,所以愛娜的稱號本是【聖者之心】,如今卻被強行冠以【聖娼婦】這等粗鄙不雅的字眼,讓向來自傲的女皇陛下如何能接受?

  事務官斜眼道:「陛下,你剛還說無條件服從元老會的命令,這會兒就全忘掉啦?」

  愛娜:「我……我是說過,可這個稱號實在……實在……太難聽……」

  事務官:「現在就算我們叫你母豬你也隻有答應的份,誰讓你把神聖聯盟攪和成現在這副爛攤子?讓你繼續坐在女皇的寶座上已經是法外開恩瞭,還有臉在這挑三揀四?你以為穿上神意武裝就真的天下無敵瞭麼?」

  愛娜:「好……好……我是……我是人族女皇,【聖娼婦】愛娜……」

  臺下掌聲雷動,一片歡呼,還有好事者吹起瞭口哨。

  我……我原來是這般不得人心麼?他們就這麼希望看著我出醜?愛娜心中悲切萬分。

  事務官:「來人啊,為【聖娼婦】愛娜套上特制的合金枷鎖刑具!」

  曾經侍奉女皇的女官們從錦盒中取出一枚反射著暗啞青銅色光芒的奴隸項圈,套在愛娜如雪玉頸上鎖定,一副同樣材質的手銬分別拷住左右腕口,以細鏈系在項圈下,腳鐐拖動著沉重的節奏,要教這位身手敏捷的聖級美人再難進退自如,四位矯健的獄卒分立四角方位,將扣在項圈上的四根鐵鏈緊緊扯成直線,人族女皇,四肢被縛,階下之囚,插翅難飛。

  愛娜當然知道這種鐐銬是貴族傢中用於調教性奴所用的器具,也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戴上這種枷鎖,可她已經完全興不起抗拒的念頭,就這麼任憑女官和士兵擺佈自己。

  事務官伸手虛托,高聲道:「請女皇陛下更衣!」

  愛娜茫然四顧,問道:「更衣?上哪更衣?更換的衣服在哪?」

  事務官陰惻惻地笑道:「陛下難道沒看見?衣服就在微臣的手上啊……」

  隻見事務官手上空空如也,連個托盤都沒有,哪來的什麼衣裳?

  愛娜忽然想起一則在民間流傳的童話,那則童話名為……《皇帝的新裝》,元老院那群可惡的老頭子,為瞭羞辱她,難道要逼迫她在民眾面前穿上女皇的新裝?

  「不……不要!」女皇的悲鳴,響徹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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