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
今天,是星期天。
也就是全校休息的大好時間,沒有任何課程。理論上是給予辛苦學習的大傢以喘口氣的自由休息時間。
但是,這種悠閑的安排對於我和曦月而言並不適用,結界的威脅迫在眉睫。
對於有社團活動的學生們而言也不輕松。而且,因為馬上就要開展學園祭,所有報名學園祭活動的學生,也會來到學校進行準備工作。
換句話說,周日的學校,依舊是人氣滿滿呢。
而且考慮到沒有特定要待在教室的授課,所以說反而自由行動的人員遠比平時比起來要多。
我和曦月隻好躲到平常午餐的天臺上講話,不過昨天發生瞭那麼多事情,兩個人單獨相聚就未免顯得太過尷尬瞭。
也許是昨天下午脫口而出的露骨懷疑,再加上晚上暴打過我的緣故,明坂曦月朝著我微微頷首,看瞭我一下後就不自然的瞥到別的地方,微紅的臉頰看上去有種羞赧愧疚的窘迫感。
雖說是臉頰上帶著少女那種如同水蜜桃般的質感,不過今天的曦月格外地不同,和平常在天臺上就會隨性地鋪好報紙坐下然後一邊吃飯一邊嘗試和我進行各種各樣的親密性的「身體接觸」不一樣瞭。今天的她像是武士一樣挺直腰桿,表情故意露出冷淡僵硬的樣子,讓我有種望而生畏的感覺。
在考慮到我也因為昨天在廁所裡肆無忌憚地將曦月壓倒到墻邊進行幾乎是強暴般的沖動舉動,哪怕是要進行同學之間的恩恩愛愛的身體負距離接觸,也不能以強迫壓著明坂的身體來進行。
愧疚和不安交織著充斥我的內心,而昨晚被曦月的小酷刑折得現在還隱隱作痛的手腕,也讓我實在是不敢親近。
在天臺上集合後,我們兩人一時間相顧無言。
最後還是曦月清瞭清嗓子,從書包裡默默地掏出一本冊子,遞給我說道:「河君,請拿好!」
「這是什麼?」我的註意力被這東西吸引瞭,乍看上去像是一本廣告簡覽的冊子。
長條形的冊子表面印刷著鮮亮的菜式廣告的字樣,摸上去則是有著類似於銅版紙的光滑手感。
無論怎麼看,都像是一疊餐廳的宣傳單,掀開第一頁,為首的赫然是一盤麻婆豆腐的圖片和文字說明……
我當然不會誤以為這是曦月要請我去校外的餐館吃飯的意思,因為她的表情實在是有些凝重,她在我接過後,緩緩地開口:「這是刀甲符的簡易便攜版,河君的體內已經有微弱的靈力瞭,我現在教你口訣,河君念出來就可以觸發瞭。」
根據曦月的介紹,並非每一個破魔師都擅長咒術,也不是每個人都靈力高超。有時候為瞭節省寶貴的靈力,或者武裝不擅長法術的戰鬥人員,陰陽廳們很有些小道具可供選擇,我手中的這個偽裝成餐館傳單的冊子,正是刀甲符的符籙。
使用方法也是便捷版本,隻要念誦出咒言就可以激發,屆時這張由紙張構成的長條形冊子將會變得匪夷所思的堅硬、鋒銳,不過歸根到底也是相對於它原本的紙張材質而言的強化,它依舊畏水畏火,對於有生命的血肉之軀的效果也就頂多等同於普通的刀劍。它的真正用途,是斬殺無形的靈體。
曦月的表情依舊嚴肅,「然後,河君。我將為你重新補全血咒。」
和星期二那天一樣,曦月挑開瞭自己的中指,將冒出的血珠放在我的手臂上。然後俯下腦袋輕輕地舔著我的胳膊,等到她抬起頭來後,我的手臂上再一次地出現瞭那三枚紅色的小痣。
「這樣子,就可以瞭!」曦月的俏臉有些發白,喘息瞭幾下後很快恢復瞭血色。
「所謂的血咒,其實……」曦月明顯想說些什麼,不過突然遲疑瞭下後突然停住瞭。
頓瞭頓後,她告誡道:「雖然有一些符籙作為補充,但是這個結界並不是采用武力可以粗暴破解的。有可能的話,河君還是請盡可能地不要交鋒。」
肉眼顯而易見地躊躇瞭好久後,曦月突然躬下身體,整個人都以新聞裡犯錯的大人物那般深深地鞠躬,沉聲道:「河君,首先要說一聲抱歉瞭。之前,發生瞭那麼多的事情,我……我先要為昨天晚上的失禮道歉。」
隻是,她的語氣裡,顯然比起那些老油條的大人物們多出瞭幾分真情實感,也讓我真的感受到她的愧疚。面對曦月的連聲道歉,我隻好苦笑。
似乎是這樣的氣氛太凝重瞭,終究還是老實乖巧的曦月的語氣一下子羞愧起來,說話之間一下子慌神般地丟掉瞭那種酷似大人物那種惺惺作態的禮節,隻是帶著歉意地反復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的話。
這樣的她,看上去更接近於我印象裡的明坂同學。
「沒事的,我明白,這不是你的錯。」
大概情況我也從曦月的表現中琢磨過來瞭。
昨天的不良記憶依舊盤旋在曦月的腦海裡,雖說她對結界的瞭解應該讓她更多地將我的行動從「善意」的角度來解讀,但是發生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瞭。
如果被曦月認定是被結界的扭曲常識給污染瞭,我似乎也無可辯駁。
不過,從昨晚曦月在校外的表現來看,似乎,結界的鉗制有所松動……
常識修改結界,可以修正結界內部所有師生的記憶、乃至於常識,達到操控行為的目的。
而身為結界,其中最重要的特性,當然從始至終隻有一條,那就是界限分明地劃分「內」和「外。」
任何一個結界,都是這個用途。在動漫裡的魔幻劇裡也經常有結界,無論是閉門造車的封閉結界,還是暗藏殺機的陰險類結界,或者是心胸寬廣的任客來去型結界。都會有著分野,讓「裡側」和「外側」作出區分,讓遵循規矩的客人和不守規矩的惡客分流到對應的結果裡。
也正因為如此,打破這層封鎖也就變成瞭至關重要的事情瞭。然而結界可以修改人的記憶,讓「裡側」的異常在人類腦中變得正常起來,甚至連從學校內部發送郵件,身上攜帶紙條這樣富含明確性訊息的交流方式都會被封禁。這樣一來,曦月於是隻得另想良策,最後的結果自然就是前天的那一幕,她羞答答地舉起自己的內褲,遞到我的手中。
而曦月也當然是個有著每天穿著內褲的正常規律習慣的女孩子,當生活中的規律被打破之後,裙子裡的胯間涼颼颼的感覺被她註意到,這樣一來,校外的她自然就會察覺到自己內褲失蹤這一不太合理的「異常」瞭。
而且經過這個異常,她也會觸類旁通聯想到其他的「異常」,將一些本來被結界修正成「合情合理完全不值得註意」的仿佛變成燈下黑的異象聯系到一起。
例如說,她每次都很晚回傢,再比如說,每次回傢幾乎總能「恰好」發現她的同班同學——也就是我。
之後的一切就好像推倒多米諾牌組一樣,隨著第一個「常識」的松動,剩餘的「被歪曲而無法發現謬論」的論點連鎖倒塌。
曦月腦袋裡被結界扭曲禁錮的邏輯大廈崩塌、然後得以重建。離開學校時嘴裡的腥澀、屁眼的疼痛、身體的酸痛,這些、那些的「毫不起眼」的痕跡逐漸在她的思路裡被註意到,從「非常常見合理」變成瞭「值得疑惑」的事情。
第一次,可以是偶然。第二次,就未必是巧合瞭。
最終,曦月心裡縈繞的疑點和迷惑,以和我的正面沖突而導向瞭高潮。
我摸瞭摸胳膊,當時曦月的莫名驚疑,想必是發現瞭血咒的殘留痕跡吧。
她釋咒的時候說過,這讓我和她血氣相連,想來也不是隨隨便便使用的法術。
太好瞭,「裡側」和「外側」的封閉被第一次地貫通!
大概是看到我的眼睛裡熠熠生輝,曦月矜持地點點頭,又緩緩搖頭:「和河君想的大概差不多,但是又有區別。結界的效果當時依舊在我的身上延續,我確實想起瞭一些事情,但是還是有很多事情是被」刻意無視「瞭的,就好像腦子裡有一層迷霧劃定瞭思考的邊界。如今有所松動,但是依舊存在。所以說,昨晚在校外的我是發現瞭疑點,但是並沒有想到是如此等級的大結界,畢竟那是遠遠超過以往的我的認知范圍的。我隻是攜帶瞭一些比較方便的法器而已。」
「太好瞭!」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我激動萬分!!!
結界之所以讓我們這麼苦惱,自然就是因為它封堵瞭學校內外,讓我們不得不在結界裡面孤身兩人面對一切。可是如今找到瞭這個天大的破綻,那不就和遊戲裡開啟瞭修改器一樣,隻要反復地刷這個「BUG」,那麼要不瞭多久,等到曦月在校外完全想起一切來,再對外求援。
兩個人做不到的事情,發動她口中陰陽廳其他破魔師的力量還做不到嗎?
這樣一來,甚至連所謂的學園內七怪談的線索都不必費力去破解瞭。就好比是一款密室逃脫遊戲,按照設定要解開七個密碼最終拿到密碼箱裡的鑰匙,如此才能打開密室裡的大門。
然後,你在不經意間發現通風管道也可以直通外界,而且剛巧可以容身體通過的那種絕妙驚喜。
就遊戲的懸疑價值而言,也許遜爆。然而,就「逃離險地尋求援助」的真正目標而言,卻是方便至極。
我立馬喜上眉梢。
「嗯,看來河君明白過來瞭,這樣子就最好瞭。因為……」曦月突然抬起頭來,有些憂慮地望瞭望天。
「不要多說,多說多錯。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隱晦地念過這句來自古代的詩文後,曦月就略過瞭這個話題。
然後,她忐忑瞭下,對我斟酌地說道:「接下來,我要為昨天對河君的不信任道歉,是我失禮瞭。但是,我依舊堅持自己的觀點,那就是河君你已經被結界嚴重地污染瞭。雖然身體裡的靈力讓你比起其他人來說,影響要小一些。再加上河君自己品行端正,所以還能堅持自我。可是……你也發現瞭吧。隨著時間推移,大傢越來越不正常瞭。放任繼續下去的話,那麼越來越多的扭曲常識會取代正常的常識,理性的控制力會越來越弱。直到徹底喪失自我變成洗腦控制下的奴隸。」
我掛著的微笑一下子僵在臉上。
曦月退後幾步,用比剛才更加隆重的大禮呈90度地鞠躬起來,今天她身穿著的水手服單薄潔白,清楚地勾勒出曦月那略顯嬌小的身體輪廓,微微弓起的骨感脊背看起來纖瘦無比。
這樣看起來柔弱玲瓏的女孩,甚至她還比我小瞭兩歲,卻不得不承受起全校師生的性命。
就算明知道曦月這樣反復地施以不合時宜的大禮,其實是在作出一種故意割開界限作出疏遠的姿態。可看到這樣惹人憐愛而又執拗的姿態,我又怎麼可能生起怨氣呢。
曦月的上半身幾乎和地平行,螓首也幾乎是要低垂到地上一般根本看不到她的臉,可是她的語氣卻遠遠沒有低姿態著的這般婉約圓融,恰恰相反,充滿瞭戰意淋漓的升調:「請河君幫助我!」
哎……這個狡猾的壞傢夥啊。
明坂曦月,在她落落得體的纖和外表下面,真是有著一顆固執又孤獨的內心。居然還要用這樣故意的隆重大禮來恭請我嗎……
明坂曦月,其實真的是個不懂得人心的笨拙女孩!
可是她和我相處的這些天裡難道就看不出,我根本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嗎……她的努力,我看在眼裡,要我什麼都不做的就這樣任由她去碰得鼻青臉腫,怎麼可能?!
無語瞭好一會兒,我才嘆氣地說道:「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就開始來刷BUG?」
「那是當然!」說完後,曦月一臉堅毅加愧疚地直起身來,然後,從裙底緩緩地褪下瞭她那帶著體溫的褻褲,這次是印著小熊圖案的可愛款,用「萬事拜托的樣子」放在瞭我的手中。
我的臉,隨之抽搐瞭一下。昨晚被曦月高速絆摔的疼痛還留在腦門上。
但是,這就是必須的代價,也是我作為男兒的擔當!!!!!!!!!!
我毅然決然地接過曦月的小熊可愛兒童款內褲,揣在口袋裡,為瞭避免曦月眼神不好,還刻意地在口袋外留出內褲的一角。
我們倆直奔校門口。
……………………
幾個小時之後,在天臺上我和曦月喘著氣。
曦月脫下鞋張開雙腿,裸著短襪就這樣直接坐在地上,用完全沒有大小姐風范的利落姿勢急匆匆地將被我摸過無數次的小熊褻褲穿回到身上,同時似是小心提防著我會趁機撲上來把她撲倒的可能性,沉吟著:「為什麼今天沒有效果瞭,是因為是在大白天的緣故嗎?」
「出去之後,曦月真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嗎……這算是飛速打補丁瞭嗎?未免太快瞭吧。」我吐槽道。
這次的試驗,徒勞無功。
曦月在將內褲交給我後,我們兩個人走出去,隨即腦袋裡像是忘掉瞭一切般,對一切的異常都一無所察。
曦月甚至沒對自己本來早上穿好內褲,可是再一次走出校門後,裙底間卻一片涼颼颼的現象抱有任何疑問。隻是走到半路,她突然想到還有學生會關於學園祭的工作才臨時又折返,進入校園後才逐漸地想起瞭一切。再打電話叫我回來。
我們倆不信邪地又來瞭一次,結果還是同樣。
那麼這種事態的發展就立馬超越瞭我們的預期瞭,本來以為可以輕松愉快地借力解決全部問題,沒想到很快又回到瞭原點。
「這算是,BUG修正瞭吧?」我隻能提出合理的總結。
曦月的臉色不太好看,但是面對這種無可爭議的事實,也隻能沉默地點頭。
「那麼,隻能通過其他方法瞭。」最後,曦月也隻能悶悶地嘀咕著。
我們兩人的進度,重新轉為對抗流轉在校園中的怪異瞭。
昨天一整天,幾乎可以稱得上庸庸碌碌,沒有再擊破任何一位怪異,也沒有找到任何一件怪異的本體。
已經到瞭一周的末聲瞭,可是卻依舊隻是翦除瞭兩大怪談中衍生出的怪異。
而樓道的鏡子、半夜扮演學生的人體模型和巡視教室的黑影雖說已經有所頭緒,但是卻都因為各種原因,未盡全功。
昨日本意發掘線索解決的強迫答題的達芬奇雕像也似乎沒有多少線索的樣子。
而最後一個不存在的神龕幹脆是保持著神隱的狀態,始終未能找到端倪。
仔細想來,都快一周瞭,七大怪談,竟然隻翦除其二。肩頭的任務倍感艱巨。
曦月大概也有同樣的感覺吧,好幾天前起,她就給我一種心思重重的感覺。也許是機緣巧合,在我倆合作後的第二天,我倆就協力將身為結界節點的怪異「奇怪的迷路/臺階/倉庫」擊破。
而第三天則找到瞭對付「看到瞭會尿床的篝火」怪談的破綻,並在第四天順利解決。
幾乎兩天一次這樣順利地進展一度讓我們感到充滿希望。可是這三天來,乍看似乎發現瞭不少線索,甚至將絕大部分的「會半夜扮演學生的人體模型」收容到倉庫裡,但沒有一個是針對性的。曦月重新陷入到愁眉不展的境地瞭。
一直以來,對付怪異的主導權都定在最為瞭解陰陽神秘的曦月手裡,我本能地扭頭問向她。「接下來應該做什麼?」
曦月擰著眉頭,表情看起來異常的苦惱,恐怕也是陷入到這種煩惱的糾結中去瞭吧,許久後她才抬起頭:「所有的怪談的背景故事都是發生在夜深人靜之時,現在還是白天,正是所有的怪談都還無法進入設定場景的時候,這對我們來說還很安全。必須盡快解決至少兩隻怪異,這樣一來,解決掉至少一半的怪異後,結界的基準說不定也會松動。為瞭效率,河君和我先分頭行動吧。我們首先把教學樓都過一遍,看看能否找到那個逃脫的活動人偶。或者是達芬奇塑像的線索,畢竟這兩種怪談故事的對象都是有著固定形態的物品。」
「嗯……」一時間,我想我臉上的表情也凝固瞭。
「好的!」然後下一刻,我僵硬地開口,耳中清楚地聽到自己嘶啞而肯定的回答。
我也不是笨蛋,或者該說,很奇怪的。對於班級上絕大多數的人際事情都不怎麼敏感,也不懂得讀空氣的我,在面對著曦月的事情的時候似乎總是特別的敏銳……
比如說,我剛才就隱約地意識到,曦月那冠冕堂皇的調子背後,其實就是她故意地想要將我們兩人的行動分開的表現。要知道,就在幾天前,她還是表達過結界擾亂神智,需要我們兩個人共同努力,對照印象裡的知識來分辨異常的扭曲呢。
而且也要盡量避免像是H GAME一樣被各個擊破、連鎖墮什麼的。
但是,曦月的理由實在是聽上去很合理,我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或者說,我也大概地意識到,曦月和我那微微的疏離距離,情緒不由得低落下去,於是也下意識地產生瞭逃避的念頭吧。在自我都想要逃避的情況下當然不可能去費勁思考什麼反對的措辭。
總之,情況就是這樣。
曦月和我兵分兩路,分開探索。
畢竟是曦月,也許她確實是存瞭心懷芥蒂不想和我一同行動的想法,但是作為慣常為大傢規劃方向和行動的生活委員長,她的規劃並無紕漏。身為學校老師眼熟的學生會幹部的她,負責搜索綜合樓、實驗樓這樣子很容易碰到老師,平常謹防閑雜人等亂竄的場所。而我作為普普通通的學生,則是去各個教學樓、社團活動室裡晃蕩。
如果出現問題的話,正常事態下可以通過手機聯絡。而倘若被怪異或者靈體襲擊這樣進入異常狀態下的話,曦月的鮮血和我的身體已然聯結起來,兩個人都能在對方遭遇事件時產生通感般的體驗。哪怕是我也可以憑借那些符咒進行一段時間的抵抗以爭取曦月的救援。
有問題嗎?
反正我聽曦月說完後,覺得是很完美瞭。
總而言之,一個上午我都在學校的各個教學樓裡遊蕩,同時按照預定計劃每隔15分鐘和曦月電話通知一遍情況。
雖然走得很累,但是不得不承認,確實並沒有達成真正的效率,教學樓裡的同學其實並沒有很多,大多數都在忙碌地準備下個星期末將要開始的學園祭的活動。同時為瞭增加和同伴的默契,大傢都很主動地進行著增進感情所要做的「必須」的日常事情。
看著那些女孩子們光溜溜的裸體還有交媾時的嬌媚喘息,搞得我的褲襠都頂起瞭帳篷。
再聯想到曦月如今對我的態度,讓我更加失落瞭……
肚子裡已經在咕咕作響瞭,因為昨晚的事情搞得我忐忑不安瞭一晚上,今天可就壓根忘記作便當瞭,中午隻能在食堂解決。
在預定的定點聯絡的時間到後,我順帶問瞭下曦月的進展。
她的語氣比起上午的時候要來得和緩瞭些,不過還是半猶豫地拒絕瞭我的一起吃午餐的請求。這樣一來,本想著借著中午的時間解決誤會並且順帶解決一下焦熱的欲火的生理問題的希望也算是全沒瞭。
中午時分,曦月會去學生會辦公室一邊午餐一邊處理公務,順帶將我和她的巡邏調整到沒有什麼人而方便辦事的路線和時間段上。
好吧,至少到瞭怪談們集中出沒的傍晚時分後,我和曦月還是會一起行動的。
整個學園的各區域都有著四通八達的大小路,正當我準備去食堂的時候,大路的那邊過來瞭一輛卡車!
就是那種在街邊經常用來運輸貨物的常見卡車,就款式來說毫無特點可言。本來如果是在街頭巷尾看到瞭,也是毫不離奇的城市風景。但是突然之間,我想到瞭一個重要的問題——結界的洗腦范圍和效果持續時間!
毋庸置疑,作為教育機構的學校的內部可是不會專門預備一輛大貨車的,那麼它必然是從校外就這樣大大方方地經過大門,然後開進裡面來的。
換句話說,那就是駕駛車輛的司機,自然不可能會是學校裡常駐的老師、或者學生瞭。
既然連身處在學校裡面的我和曦月都能發現結界的端倪,那麼剛剛才從學校外面開進來的司機就算是受到瞭影響,可是短時間裡應該達不到一直規律性地身在學園裡面的師生那種的程度,潛意識裡也必然會察覺到什麼不協調吧。
說不定可以從他們的口裡探點口風,就這樣想著,我趕緊跟瞭上去。
所幸,由於是行駛在學校裡面,卡車的速度幾近於和普通人行走差不瞭多少。以我的體力,居然也可以輕松地追得上。
就這樣追瞭幾段路後,卡車在倉庫的位置停瞭下來。
車門打開,走下瞭兩個男人。一個是一位背心大叔,另外一個人的五官輪廓和他酷似但是年輕很多,憑長相也大概可以判斷得出,這是一對父子瞭。
他們在樹蔭下歇息瞭片刻後,從另一邊的教學樓那邊,就有一個學生會成員急匆匆地趕過來,從他衣著不整的樣子,看得出剛剛應該還在快樂地和其他同學進行加深感情的溝通工作吧。
那個學生會人員打開倉庫門之後,又叮囑瞭幾句後,很快急急地離開瞭。
而那對父子也毫無奇怪的樣子,輕車熟路地就這樣打開後車門開始卸貨。
在旁邊打量瞭一會兒,我也能看得出這對父子是長年勞作的熟手瞭。父親的外表是那種一看就很有力氣的黝黑身形,而兒子雖然稍白瞭點,不過也算得上是常年在外的小麥色皮膚。
兩個人有條不紊地將車上的紙箱搬下,然後送進倉庫裡碼好。
看瞭幾分鐘後,隻在遠處眺望,實在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我也於是走上前開始幫著搬運,本來還以為會要花費一些口舌好讓他們不起疑心。不過沒想到兩人隻是略顯疑惑地打量瞭下我,然後在看瞭看我胸前的地方後就對我點點頭,沒有說出什麼詢問的話來。
我看瞭看,原來胸前還剛好戴著曦月之前幫我辦理的學生會臨時證件,大概是因為這個的緣故被當成是被叫過來幫忙的吧。
紙箱倒不是多重,隻能說是中規中矩,大概是一些購買的貨品吧。
沒多久,一車貨就搬瞭個大半,那個大叔擦瞭擦汗,抬著頭望著旁邊,用一種相當懷念的語氣說著:「這麼多年瞭啊,教學樓就算是會有粉刷,但是位置都還是那麼的熟悉啊。」
我將從貨車上的紙箱搬運下來,好奇地問道:「大叔你也是這所學校的嗎?」
「健太郎你這個臭小子在那邊幹什麼,趕緊過來。」
在怒斥瞭似乎在一邊偷懶的兒子,他回頭對我笑瞭笑,「我們這裡本來就是個小地方,本地人有幾個不是在這邊上的學。不光我以前是在這裡讀書,那個臭小子也是這裡畢業的,就是從小都沒有好好學習,做不瞭大事情。」
然後大叔揉瞭揉眼睛,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有一對男女突然開始旁若無人地接吻然後脫衣服,大叔看瞭一會兒,突然嘆息起來:「哎,真是年紀大咯,在其他時候還好,可是進瞭學校,總覺得哪裡不得勁,總感覺眼睛花花的,很多事情看不太真切。」
這個時候,大叔的兒子也抱著一箱貨過來,聽到大叔的話,大咧咧地接話道:「爸,你也是這樣啊。我也有這種感覺。上周來送貨的時候還好,今天總感覺身體有些燥熱的樣子啊。」
對我還算得上和善可親的大叔對著自己的兒子就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樣:「叫你晚上不要打電動,好好休息。你不聽,又去哪傢店裡鬼混瞭吧」
「花不瞭幾個錢的。」兒子毫不在意地擺擺手。
「還不快去搬!」大叔又是一瞪眼,兒子趕緊低下頭不說話,繼續搬起來。
於是就這樣,我一直陪著他們把貨物都碼進瞭學校倉庫。
期間倒也不是沒抽空搭訕,但是兩父子也就是說一些閑話,然後感嘆過去的學生時代諸如此類的閑談。
如果是個很聰明的人,也許可以從他們的話語裡提煉出有用的信息。可是如果是我本人的話,實在不知道怎麼從四十多歲的大叔的怎麼聽都應該隻是針對於幾十年前青春歲月的隨意感嘆來確定如今這所被結界包裹的學校的「異常」來!
在搬運後,大叔打瞭個電話,說要等學校的老師簽收。於是大傢站在路邊一邊等一邊閑聊。
隻不過就算是我努力地帶話題,旁敲側擊地詢問是否覺得如今學校有「不正常」的地方。他們的倒是覺得學校確實有不正常的感覺,然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在聊瞭好一會兒後,看來確實找不出線索。我開始覺得沒意思瞭,隨便找瞭個由頭就走進瞭倉庫。不過大叔明顯是真的把我當成學生會來幫忙的成員瞭,也沒在意,就任由我走進去瞭。
在看瞭門外一眼,確定他們並沒有註意。我徑直地走到倉庫裡端,借著層層疊疊的貨品的掩護,掏出鑰匙劃開瞭一個紙箱。
這也是搬運的時候就有瞭的想法瞭,當著他們的面,確實不好大大咧咧地把貨物拆開。畢竟非要嚴格地來計較的話,我這可以算得上是很可疑的行為瞭。
第一個紙箱,是一些電池和一些不明所以的電器類物品,看上去很正常。
我走瞭幾步,到另外一邊位置的紙箱,劃開!
裡面竟然是一件看上去花裡胡哨的衣服,展開一看,上面鑲嵌著一看就很廉價、但是真的非常亮晶晶的塑料或者人造類寶石,貼著的金屬箔也是亮閃閃的,充滿瞭舞臺劇用服飾的浮誇氣息。
我看瞭眼,將衣服胡亂地塞回去,然後打開下一個紙箱,裡面是一堆小盒子,但是上面花俏的文字說明和圖片,竟然是跳蛋!
更下面的箱子,則是令人面紅耳赤的假陽具!
我又走到另外一處不同規格的箱子旁探查,這一次,是滑溜溜的死庫水。
看上去樣式倒是挺正常的,但是和那些跳蛋、陽具擺放在一起,就算是我,也不由得聯想出一些情趣的意味。
學校裡有這種東西,合理嗎?
不過隻可惜現在還沒有進入深秋,我穿著的衣服都是非常單薄的款式,也根本沒可能把覺得可疑的物件收進身上給曦月來判斷。
倉庫外,大叔和他的兒子在外面叫瞭我一聲,我心裡像是做賊心虛般一驚,於是慌亂地把下面還沒開封過的箱子疊到被打開的箱子後,故作自然地朝外走去。
倉庫的門口,又讓我瞥到瞭一個東西。
看上去圓滾滾的,躲在陰暗的貨架底下,一時間看不出真容。
「小哥,多謝你幫忙啊!」大叔一邊用很有中年人氣勢的朗聲大笑,一邊遞給我一份零食。
我接過一看,這是一份鄰近地方的特色小吃油炸豆腐幹,包裹在挺不起眼的密封袋裡,看上去是很簡樸的食物倒是挺好吃的。
大叔剛好看到我的視線,朝著那個方向瞧瞭瞧,突然說瞭句:「喲,這是招財貓啊,可以帶來好運的!」
說完後,還煞有其事地合掌拜瞭拜。
我於是也蹲下身子,這時候也看清瞭那東西的樣子。
那是一個石雕般的東西,看上去灰不溜秋的沒有什麼亮澤,顯然不會是玉石或者陶瓷這樣的華貴材質的工藝品。不過圓滾滾,看上去很光滑完整,也沒有破損的痕跡。
更細看的話,那塑像確實就像是招財貓,但是那毛茸茸的大尾巴,舉起的圓滾滾的手抱著腦袋看上去不像是招財進寶的意思,更像是躲雨的貍貓之類的動物。不過尖尖的耳朵,說不定是萌化的狐貍、狗也有可能。
從它被擺放在這種不起眼位置,大概是很久前遺留的工藝品吧。
在看清楚樣子後,本來就已經滿足瞭好奇心。不過大概是大叔的那句「是可以帶來好運的東西」的話的影響,我把他剛剛給我的油炸豆腐幹放到貍貓的面前,也學著他的動作合掌,然後裝模作樣地祈禱瞭一番。
據說,苦難和困境是激發虔誠之心的最好辦法。
的確呢,人在孤立無援的時候,就算是從貓咪那邊伸出來的爪子都想抓住。
雖然隻是一個工藝品,不過看上去不也像模像樣的嘛!
我像是在神社裡一樣,心中默禱瞭一番,因為沒有下掛的鈴鐺,隻能用擊掌代替。據說這樣一來,祈禱就能傳遞到對應的神明的耳朵裡。在連續拍掌三聲,鞠躬三下後,祈禱的儀式也就算是結束瞭。
門口剛好傳來其他男人的聲音,我立即提高警覺。出來一看結果原來是負責收貨的學校老師到瞭,大概是對大叔的信譽很有信心,老師甚至都沒有到倉庫查點就直接動筆簽收瞭。
再然後……寒暄幾句後,雙方互相道別,倉庫的門就鎖瞭。
等到我想起本來放進去的豆腐,也隻好作罷。畢竟為瞭這種小事情再勞煩一個並不熟悉的陌生人幫忙開門,實在也是一件很難說出口的事情……
可以說,今天中午除瞭流瞭一身的臭汗外,好像什麼也沒辦成啊……
到瞭下午,終於有空和曦月碰面瞭,我把從倉庫那邊的見聞和她說過後,曦月一聽,蹙緊著眉頭。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果然如此,希望好運就碰到眼前未免太不現實瞭。那麼,去一些之前沒有去過的地方吧。」
曦月說的地方,是昨天就確認定為有疑點的,諸如其他倉庫,或者是已經停工的實驗樓那邊。如果晚上過去的話,說不定就會和怪異們正面撞上。
現在正是白天,在發生瞭許多事情後,似乎曦月和我有瞭些隔閡,她並沒有像是往常一樣自然而然地走在我旁邊。
兩人稍微有些尷尬地在綠化帶的小道邊以不遠不近的社交距離行走著。
「嗨,嗨嗨……曦月醬!」身後傳來歡快的打招呼聲,聽到自己的名字,曦月當然是自然而然地轉過頭。
「咔擦……」看來是早就預謀好瞭,回過頭的瞬間,耳邊就傳來極具辨識度的清脆的一聲。
她還是戴著那極具特色的小紅帽,她的手中拿著的……是一隻相機,而相機的鏡頭,正沖著我們這邊,從朝倉瀾月擺弄相機的姿勢來看,她剛剛拍照瞭……
而她朗爽的大笑更是完全沒有一絲掩飾的意思,興高采烈地單手比瞭個象征勝利的V型,也不知道在高興些什麼:「抓拍成功瞭呢!」
「在做什麼啊,帽醬?」如果是普通人搞不好會被小紅帽少女的自來熟給嚇到,不過從曦月的反應來看,她和瀾月同樣作為學生會成員,應該是打過交道的,對於對方的性格已經是相當熟悉……或者說潛移默化後習慣瞭。
「嘛嘛,大概是無所事事、窮極無聊的新聞記者在路上大搖大擺地閑逛,順帶看看能不能找到那麼一兩條可以放到校報上的大新聞。Lucky!眼前就剛好出現瞭一個超好素材呢!」
帽醬的臉沖著我這邊,笑嘻嘻地搖搖手,「你好啊,男朋友先生。」
曦月的小臉一下子繃緊,接著不動聲色地遠離瞭我幾步,這才開口申辯道:「不是男朋友!」
「是這樣嗎?」帽醬側著腦袋,好像是什麼小動物一樣地打量著曦月,臉上還是一副不知道為何興高采烈的樣子。
曦月用力地點點頭:「確實不是。」
「嘿嘿嘿?這種事情不是應該當事人最清楚不過的嗎,為什麼還要反復和可可愛愛的帽醬說呢?」 帽醬露出瞭曖昧的壞笑,作出和小貓咪一樣張牙舞爪的舉動。
曦月的小臉紅瞭紅,最後搖搖頭,「隨你怎麼想的,但是確實不是。」
「嗯嗯,我知道瞭。」嘴上連連應好,可是帽醬一點都沒有反省的意思。
曦月有些掛不住瞭,她一再的申辯道:「拜托,我的話就這麼不可信嗎!」
「沒關系,放心啦!姑且我也是學生會的成員,學生會幹部帶頭違反校紀早戀的話,報道出去的話大傢都會很尷尬的。會長姐姐也一定會找我大發雷霆的。」帽醬發出好像電視劇裡中年大叔那樣常見的朗爽大笑,連連擺手。
曦月的臉頰紅瞭好大一塊,咬著嘴唇,看上去有些急促不安,嘴裡喃喃自語著:「不可以胡說,沒有的事情。」
一向沉穩冷靜的學生會生活委員長居然因為這樣簡單的詰問就六神無主瞭嗎?
「因為曦月醬有好好隱藏瞭,可是藏得並不好喲。所以新聞部的同事、其他的同學,都有人看到你們倆經常走在一起,在避開別人的時間段裡,嘖嘖嘖……可謂是形影不離啊!」帽醬吧唧著嘴巴,小腦袋仰起,仿佛能把空氣中的謠言當成美酒細細品味。
好幾秒鐘後,曦月才像是組織好語言文字,賣力地解釋道:「不是,當然不是什麼男朋友。隻是……有一些隻有河君才能幫助完成的工作需要一起執行……就是這樣。」
好吧! 某種意義上來說,在排除掉靈幻色彩後,曦月她說的是大實話。
帽醬多看瞭我兩眼,「學生會那麼多人,就非他不可?那麼,他就是很特別的人咯。 嗯……完全看不出是這麼特別的人呢。特別君先生。」
帽醬的視線在曦月和我的臉上遊來遊去,看來曦月的解釋壓根沒有讓她的判斷有所動搖。
而且總覺得帽醬的視線有種揶揄輕佻的意味,沖著我不斷地眨著眼簡直有種欲蓋彌彰的謬誤感。
「因為……河君之前已經幫過我好大一個忙。所以說,後續類似事情還是讓他來幫忙,比較順暢。」 曦月就像是自以為找到瞭好的借口,努力地解釋道。
「哦哦哦……一般一段戀情從互幫互助開始,聽起來也很合理的說。」不過從帽醬那揶揄的表情來看,很顯然這個活力過分旺盛的傢夥要說怪話瞭。
「請不要胡亂瞎想瞭……再這樣我就不理你瞭。」曦月一時氣短,好幾秒鐘後,才悶悶地解釋道。
按照我對曦月的瞭解,她應該還沒組織好狡辯的說辭。
這倒也不奇怪,畢竟按照GALGAME遊戲或者動漫的劇情,進入到被別人發現關系的這一幕已經是快接近圖窮匕見的環節瞭,接下來往往會有好感加深然後順勢突破的流程。雖然在一再的和曦月的交往中,我深深地認識到,從GALGAME和二次元動漫裡獲得和女性交往知識很容易被拐到歪路上去,但是……據此至少可以合理地推測,被人直接拉郎配對於一個女生來說應該不是一件小事。
當局者迷,曦月的小腦袋應該還在努力地思考一個終極難題——那就是如何以最合乎情理的方法解釋她和我的關系。
如果真的有人默默地把我和曦月共同行動的蹤跡給捕捉到瞭,那確實這種形影不離很容易被人誤解。
然而旁觀者清,雖然我也能算是一個拙於和人打交道的普通人瞭,不過帽醬的這種作風過度簡單好懂瞭。大概可以說是男性化傾向強烈。以我在後排聽那些男生們打鬧的經驗來看,這傢夥就是在——亂起哄而已!
正所謂看熱鬧不嫌事大,說的就是這種人瞭。曦月越是反抗越是爭辯,她反而更覺得有意思起來瞭。
不過從帽醬偶爾表現出來的溫柔和細膩來看,至少她不是什麼笨蛋吧。至少這麼多年記者的經驗應該是能讓她知道事情輕重的,這從以往的校報裡好像沒掀起過什麼波瀾也可以大概看得出。
看著曦月的小臉還繃得緊緊的,一副苦思冥想的樣子,我作為男主角應該要主動地站出來為她承受壓力瞭。
於是我主動地朝前邁瞭一步,這樣子果然吸引瞭帽醬的註意,少女好奇的大眼睛在我身上打轉。
「剛才隻是順帶要買點東西,所以和曦月一起打算出門而已。」
反正現在說什麼話都無關緊要,隻是牽扯開話題罷瞭。帽醬如果是個聰明的女孩子的話就應該知道不要繼續追問瞭,否則越過社交界限大傢都會比較尷尬。
「哦,對瞭,那你出的汗還挺多的。」帽醬果然被吸引瞭註意力,突然指瞭指我的衣服說道。
我低下頭看瞭看,確實如此。從一大早開始便在曦月的指導下拿著她的內褲跑來跑去,再到中午天幫著司機搬運貨物,雖然不重而且是在遮陰的地方,但是這種大熱天確實很容易讓人出汗,衣服的表面都染滿瞭汗漬和臟污的印記。
「擦擦就好瞭,你打算去哪呢?」我反問道。
「沒什麼事情啊,學校裡最近都非常寧靜祥和,這樣子的話校報隻能把小兔子的生長日志作為頭條瞭。作為主負責人的我很頭疼啊,隻好像是勤勞的小蜜蜂一樣一如既往地搜索校內有趣獨特的新聞線索,發掘其中的內容,然後加工釀造成大傢都喜歡看的花蜜啊!嗯嗯,適當的添油加醋能讓劇情更加跌宕起伏,具備故事性一點。」本來是想把話題扯到她身上,然而,不幸的是帽醬又把壓力拋瞭回來。
在被我接過一輪壓力後,曦月的表情舒緩瞭很多。這個時候,她也朝前過來,語氣稍微急促地說道:「請不要胡亂寫作,我記得新聞是有真實性的要求吧。」
「算瞭,姑且就當是這樣吧,不過也請不要低估身為校園王牌大記者多年來醞釀花邊新聞的敏銳直覺哦!」帽醬抓著手中的相機,在自己相當有料的胸脯上拍打瞭幾下,看來根本沒把曦月醬的話聽進去。
「曦月醬害怕瞭嗎?」看著曦月窘迫得臉紅到耳朵根的樣子,帽醬還在不停擠眉弄眼。
「被人亂說什麼無稽之談,當然會不高興。」
「哈哈哈,我自然是有分寸的。」說完話,帽醬趁著我們不註意的時候,飛快地摁下快門,又搶拍瞭一張。
「不要亂發啊……」曦月急促地喚瞭聲,回應她的隻有帽醬嘻嘻的笑聲。
「不對哦!」像是欣賞夠瞭曦月的樣子,也可能是感覺到她快要到達生氣的臨界點瞭,帽醬突然開口問道瞭。
她再度搖著頭,一臉成竹在胸的模樣,「不對哦,曦月醬。知道是哪裡不對嗎?」
「哪裡?」曦月一愣,不由自主地問出口。
完瞭,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就算是我也能讀出曦月已經不知不覺間踏入到「帽醬的語言陷阱」裡的空氣疑團瞭。
「特別君有什麼魅力姑且不談,目前最露出破綻的是你哦。比如說……」
帽醬說到關鍵地方,故意地咧開嘴,哧哧的怪笑瞭兩聲,勾得曦月提心吊膽起來後,才揭曉答案,「曦月醬以前可是不會因為這種問題而特別大費周章地對人解釋呢。 嗯,我想想看,非要說的話,以前的曦月醬大概會用那種」確實沒有這回事「的簡單句來回應別人,但是因為那冷靜無口的樣子很有說服力,所以大傢都會相信。但是如今呢……」
「形跡可疑喲?解釋就是狡辯,狡辯就是真的有!哈哈哈哈哈!!!」她趁著曦月發愣的工夫,突然伸手戳瞭戳她泛粉的小臉蛋,然後像是兔子一樣加速地跑開瞭。
跑到十幾米開外後,她才帥氣地回頭擺擺手對著我們倆說道:「好瞭,大可放心吧。就算是身為記者,我也不會像是八卦的老太婆一樣把別人的閑事抖得到處都是的,曦月醬放心吧。那就再見瞭。」
然後,她對著我搖晃著手指頭,秀氣的指尖如同左右搖動的鐘擺,「特別君一句話都不說呢,真討厭啊,實在是一點都不懂女孩子的心呢。要主動哦,不努力抓住幸福的小鳥的話,它就會從指縫裡飛走瞭喲?」
然後終於是嘻嘻笑著跑開瞭,一蹦一跳的帽醬配上頭頂上那斜斜戴著的帽簷,真的有種活潑小兔子般的感覺。
面對總是這麼歡脫的少女,就算是好像有種被她偷窺到瞭我和曦月之間秘密的感覺,面對那大白兔一樣的蹦蹦跳跳的活潑姿態也很難讓人真的生起氣來。
一來嘛,這和幾次和朝倉瀾月,或者說帽醬小姐碰面的表現就可以看得出她的本性就是如此瞭。
二來嘛,帽醬小姐雖然和曦月這樣的文靜恬雅的大小姐的行事風格和氣質大相徑庭,不過也是一位相貌極佳的美少女瞭。隻要是美少女,總是更容易得到男人的寬容的。
三來嘛……就是純屬於我個人的私心瞭。畢竟剛才我還處於和曦月仿佛打冷戰一樣的尷尬的兩人互相較勁地不知道說什麼好的窘迫局勢,突然被一個可愛的外人打破這種僵局。反而讓我輕松瞭一點,正所謂無巧不成書,我的幸運還不算壞。在糟糕的情況下總會有人稍微介入讓情況變得不那麼差。
而且……說真的,帽醬剛才把我和曦月說成是「男女朋友」,讓我心裡暗暗竊喜。就算是明知道曦月絕對不會承認這種說法,我甚至也不能露出高興的表情,否則不就變得太像是一個小人瞭嗎!
但是,高興的感情,是貨真價實地在我的心裡面醞釀。
「唔……」和帽醬聊天完畢後,曦月就好像陷入到呆呼呼的狀態瞭。
就像是很在意,卻又很難說出口一般,曦月的纖指輕輕地點在被帽醬碰過的臉頰上,然後又呆住瞭。
目送著兔子般活潑的元氣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被這樣一打岔,似乎兩人的那種尷尬也消解瞭不少。
對我來說,她的話倒也縈繞心頭:「我要更主動嗎?……」
曦月也是呆呆地摸著被戳過的粉頰很久,眼神迷茫起來:「是這麼久瞭嗎,我和河君已經看起來是這種關系嗎……」
我可是看著她的清麗側顏激動地內心怦怦直跳,看來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曦月低著頭,鞋底在地上悶悶地摩擦著,這就讓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妙。
「嗯,先找個地方坐坐吧。」
並不需要很遠,在我們視野所及之處就有一處遮陽用的休息涼亭。
等到我也坐穩在長欄後,曦月轉著頭直直地正看著我後,那種仿佛終於下定決心的凌厲眼神,仿佛簡單直接的正斬那般。她的聲音也變得如同鋒刃般不容置疑:「我對河君的感覺……是很奇怪的,這種感覺是和其他人相處,都是不曾有過的。和你在一起,腦子裡會變得亂亂的,心跳也有時候會不規律地加速。而河君走開的話,有時候會……不自覺地想你。這已經不是一兩天這樣瞭。問題是,我們之間的親密接觸、交流感情也才不到一周,太快瞭,太不正常瞭。我判斷:這是非正常的,是反常狀況!」
「嘎啊……」我仿佛被當場掐斷瞭脖子的鴨子那般,隻來得及發出不甘的一聲便啞瞭。
曦月看瞭看我,那對可愛黝黑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我,努力地分辨著我的表情,接著明顯地嘆瞭口氣,「破魔師條例第三條第七、八、九項,就是標明是如何專業地應對、警戒那些被妖魔洗腦、寄生的凡人。而我的傢訓裡,對於被幻惑侵染的普通人的危險性,則有更加嚴格的應對措施。很遺憾,經過我——身為破魔師的明坂曦月的判斷,河君確實是被常識侵蝕瞭。作為被污染意識的平民而言,你做得已經很好瞭。一切都不是你的錯,可是我也……也許……河君就是我的破綻,一直在一起的話隻會擾亂我的思考……讓我停滯不前。哪怕是陰陽寮下發的破魔師的行動守則,對於河君這樣的被嚴重幹擾的平民,所說的一切言語都應當警惕,所行的一切舉動都應當戒備,因為你的心智已經被扭曲瞭,就規定來說不再可信。」
「嗯……對不起。」我隻能老老實實地道歉。
隻是……像是心跳加快啊,不在身邊一閉上眼睛就會牽掛著曦月的這種事情,我也有啊……這麼說的話,我也陷入到這種「反常」的狀態瞭。隻是和曦月不同,孤單久瞭的我除瞭一點點的不知所措外,當時感到更多的是……開心。
被人關心的開心,和有瞭可以關心的人的開心,兩者的開心層級大概是一樣的。
我好像感覺到瞭什麼。不僅僅是因為危機意識下的敏感警覺,更多的一方面,來自於某種違和感。
明坂曦月,她的話未免實在太多瞭……如果真的是不容置疑的結論,那麼隻要擲地有聲的幾個字就行瞭。
正如才不久前的帽醬她說的那句話——如果是以前曦月醬可是不會因為這種無聊的問題而特別大費周章地對人解釋呢,越是用力地解釋就越是在刻意地掩飾什麼。
陰陽寮的條例、明坂傢的傢訓,和眼下的局面有關系,但未免有點遠……曦月絮絮叨叨地陳述羅列著這些書面語,是為瞭鋪墊什麼。
她其實還在猶豫,但是我馬上就沒時間瞭。
因為現在曦月的嘮嘮叨叨、婆婆媽媽就像是在引火索上燃燒的火星,看起來不厭其煩,可是等到最後一定會連到炸藥桶上的。
曦月的表情驟然變得嚴肅,「河君,不要為不是自己的事情而道歉……而且……你也沒有犯錯……錯的是這個結界。如果不是在這個常識扭曲錯亂的地方相識熟悉的話,我們……之間大概還不需要這麼瞻前顧後,心懷猜忌。隻是,我們必須作出選擇瞭。」
曦月像是害怕起來般地抖瞭抖身子,閉上眼睛深呼吸幾下後,她重新睜開眼。這一次,她的閃閃發亮的星眸裡仿佛有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火焰。
「這幾天來,我都有點回避這個問題,但是情況恐怕不是閉著眼睛當作沒看到,就不存在的。我必須承認,我很享受……河君對我的支持。我很感激這一切,隻是……結界已經存在太久瞭,你我的神智都不知不覺被改變瞭太多太多,拖延對我們都很不利。也可能結界正在借助著你我在互相感染影響對方的常識,就現在……就在這裡作出決定。否則……」曦月似乎考慮好瞭什麼,堂堂正正地對我宣佈著。
少女的聲線靜謐,充盈著某種被壓抑的感覺:「我知道這麼說很不負責,河君……這些天幫助瞭我很多,我很感激!隻是,河君也變成瞭我的……某種破綻。我和其他的好朋友之間,是沒有和河君相處在一起的這種……奇怪的感覺。再這樣一直下去的話,連我自己也要變得奇怪瞭……我感覺,自己越來越不想……拒絕河君,河君說的一切,都讓我……唔嗚,明坂傢的術者不該沉迷的,明明河君隻是被我保護的庶民才對啊。」
我沉默以對。
「常識扭曲的深度很有可能是隨著時間而加速的,我和河君的關系……究竟是不是被【扭曲的常識】而深度修改的呢……甚至……河君本人是不是被結界制造出來的用來迷惑我的美好幻影呢……我快搞不清瞭,趁著我還能思考……必須面對這個事實瞭。」
「哦。」曦月所說的,似乎在之前已經隱約有所鋪墊瞭。不過當時感覺到她言行不一的矛盾心態,隻是以為是小女孩對於「加深感情」的事情的害羞……原來,如此啊!
確實,總感覺這一瞬間,似乎過去瞭很久。真的迎來這一刻的時候,我的心情似乎像是晴空般澄凈。
「你相信命運嗎?」
曦月說出的是似曾相識的話語。
我望著明坂的臉蛋,她也很認真地回望著我。那對明眸帶著沉甸甸的心事,非常認真地在等著我的回復。
仿佛時間在倒帶,上一次明坂對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是在她招攬我一起應付學校裡的怪異。其實也沒過幾天,但是在我心裡卻仿佛過去瞭很久一般,久得……恍如虛幻的夢裡。
不過上一次,至少那個時候還挺充滿希望,甚至讓人有種成為英雄的滿滿期待。那個時候的曦月是向著我伸出手的少女,而現在……這一次的「相信」,又代表瞭什麼?
少有的共同點,那可能也就是我這樣一個大男人被曦月這樣身形嬌小的少女逼得窘迫非常吧。
「因為我的任性,讓河君一直遷就瞭我很久呢。不過是時候作出決斷瞭……總該決定的……涉及到河君,我在動搖。被私人感情影響判斷的話,隻會讓情況更加糟糕,我自認為無法作出妥善的判斷,所以我想將一切交給命運。所以我想將這份判斷的希望……由命運決定!」曦月的小嘴一張一翕,唇紅齒白,還是那麼的好看。
我也開口瞭,心裡的忐忑不已竟然在開口的瞬間卻反而平息下去,「那麼,你想說的是什麼?」
曦月說著話,掏出筆記本撕瞭兩張紙出來。
「簡單的來說,就是抓鬮。隻要河君可以抓住寫有【同】字的紙條,那麼,大概就是命運允許我們並肩而戰,我從此之後不會再作懷疑。而倘若抓住的是【勿】的紙條,那麼被污染心智的河君便不能和我一起。我們之後隻能單獨行動,沒有問題吧?」
曦月端起筆記本作墊,在左右兩邊的紙上如她所言的分別寫上【同】和【勿】的大字。【同】字圓諧婉約,【勿】字筆鋒縱橫,都很有名傢的風采。
曦月寫完後,將紙條細細地折疊好,在確定從外觀絕對看不出裡面的內容後,雙手縮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變幻交換著。「河君對我的幫助,我始終感念於心,衷心感激。但是作為被嚴重污染心智的你,我……我已經無法確定你是否能夠和我一起。所以我猶豫瞭很久,直到剛才……我發現,我猶豫得過分久瞭,說不定這同樣是被常識嚴重污染改寫過的結果。如果河君抽中的是【同】,那麼我將拋棄成見,心無顧慮地和河君一起協作。同樣的,當河君抽中的是【勿】字,那麼也請河君不要責怪我。這隻能說明……是命運的裁定。」
少女的小手朝我攤開,白白凈凈的掌心上躺著兩個紙條。折疊整齊,是工工整整的正方形。從外面看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揣測到其中的字形的。
「河君,請吧!」就像是把鬱積於胸的話說出來般的,曦月的可愛小臉上依舊悶悶不樂,但是有種如釋重負般的輕松感。
不過……在她選擇將壓力放下的同時,這股壓力口口聲聲被托付給所謂【命運】。換而言之是到瞭我的手上瞭。
我的手將抽中的鬮紙,將決定我們之後的道路。
這種事情……這種重大的事情就用筆記本的區區兩張紙來決定,讓我有種GALGAME裡常說的那種缺乏實感的感覺。
雖然在曦月說出我的問題已經到達她【無法忽視的地步】的時候,已經有所預感瞭。不過當時總有各種各樣的因素插科打諢也就這麼過去瞭快一天,終究還是要面對。
隻是這輕飄飄的兩張紙,讓我實在難以抉擇。我不禁苦笑:「有那麼嚴重嗎?」
「未必是你一個人的問題,我也不正常瞭……」曦月那好似夜空般深邃的黑色瞳眸看著我,肯定地答道。
像是要讓我死得明白一樣,明坂遲疑瞭兩下,還是開口瞭:「河君身上讓我覺得不對勁的地方,總感覺在變多。而昨天不顧我的阻攔打碎達芬奇的塑像,增加瞭我的懷疑,我絲毫看不出有任何這麼做的必要,而你還是這麼做瞭。請註意,我的靈視感覺不到異常。而且河君那個時候的表情,讓我很擔心……那麼,隻能說明河君的心智污染到達瞭相當嚴重的程度。可是,就算是心裡面明白,可是我卻……沒有辦法警惕河君……」
「嗯……明白瞭。」話已經說得很明白瞭,我隻能嘆氣。
曦月端莊地朝著我低下頭致敬,那條幹練的馬尾辮一同垂落:「非常抱歉,這不是討厭河君的意思,我也知道河君非常在乎我,我也知道因為我一個人的任性讓河君各種奔波辛苦,而且昨天那麼卑鄙地利用河君……對不起,我當然也可以理解河君已經非常努力瞭。唯獨……擊破妖魔的這種事情,是非常嚴肅、危險,也是專業的工作。並不是因為覺得可以,那麼就是可以的。河君是我的朋友,嗯……我不能把朋友推進到絕境裡。雖然很厚顏,但是我們之後還是好朋友。隻是現在,必須作出一個決斷瞭。」
「用抓鬮來決定嗎?」我隻能繼續苦笑。
心情,居然意料之外的平靜。也許我的承受壓力的能力竟然意料之外的強大,也可能是早就有瞭心理準備,之前的患得患失之下反而忐忑緊張,可是等到曦月真的開口後,事到臨頭的這一刻,反而變得輕快瞭不少。
「嗯……河君也可以使用自己覺得適當的方式來……表述命運。」曦月對著我施以似乎是古代的禮儀,這種態度甚至可以稱得上畢恭畢敬瞭,反而讓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曦月這個傢夥……看起來一直低姿態地低著頭,究竟是不敢面對我的失望,還是這樣表示無可回轉的意思呢……?
畢竟,交流就會產生選擇,選擇……令人遲疑。
按理來說,我大概應該被這樣對待而生氣難過吧。
但是,她沒錯。
當整個學校都陷入到常識洗腦之中,哪怕是我和曦月自己都無法確認自己的哪些記憶和常識是正確的,【確定】這件事情的本身也的確失去瞭意義。搞不好閉著眼睛的二選一,在這虛無的可能性裡反而是最優解。
但是明坂曦月的這種自說自話,還是讓人……心情復雜啊!
但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