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風吹拂,蓮華死死盯著遠處那三個恐怖的人影,倒懸在三人上空的血紅色風暴一直在旋轉,緩慢但卻極為震懾人心,散佈而出的風暴末枝緩緩匯下三人的身邊。
蓮華放眼過去,滿目瘡痍的大地上佈滿瞭屍骸,那些還未消散的血氣當著眾人的面緩緩上升並且匯入上空那恐怖的血色風暴中。
她明白,一切都明白瞭,為什麼一個星期前還隻有地級修為的法恩再次出現居然擁有瞭尊師級的修為,為什麼才大地級的少女此刻居然散發出瞭大尊師級別的靈能波動。他們在吃人,一路不知道吸取瞭多少人的精血才換來的一身修為,那一幕幕血腥的畫面宛如重錘般轟擊在她的心底,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堵塞心頭,這是他做的嗎?這是他殺的嗎?
當然真相並不是蓮華想的那樣,法恩是通過神契提升的修為,而戈舞確實就是真的在吃人,隻不過是法恩允許的范圍內吃而已,更甚的是,那些死去的人大部分其實是被狂轟濫炸的紐斯特所殺。
在他身後,荊綸抱著巨劍安安靜靜地站在空地上,一副小臉蛋透露出的平靜神情顯然覺得幫他殺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為什麼,那個時候,你為什麼要站出來……」
那個男人站在高臺上冷漠地看著她不作回應,冷漠的態度讓少女手腳冰涼。在遇見那個人之前,她以為她這一生已經註定獨行,在黑暗的道路上獨自摸索著救世的道路。可在某一天,她不知不覺發覺自己身邊似乎多瞭一個人,那個身影模糊不清,但卻讓少女能感覺到溫度,那是一種為瞭共同的目標而前行的溫暖。
直到法恩砍破雨幕再一次出現在她的身前時,她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並非她在獨自摸索,在白晝之外,依然擁有著法恩這種人。就在剛剛沒多會,在那個無人的觀臺,蓮華從他的口裡驀然驚醒,她在尋找救贖的路途上差點丟失瞭身為聖女真正的責任,那個虛幻的身影在星空下逐漸凝視成瞭法恩的模樣,他的背影喚提醒瞭少女身為聖女的責任,鼓舞著她繼續勇敢地走下去。
「讓開……」
聽著男人的冷喝,少女猛然捏緊瞭法杖,才僅僅過瞭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那個身影就已經轟然破碎,原來一切的一切都隻是她的自作多情嗎?霍爾雷格擔心地走上前來,卻被她揮瞭揮手停下,拋開騎士團,少女開始獨邁步走上中軸路,天上運轉的血色雲層越發濃鬱,可是她身上的聖光亦是越發強烈而決然,凝練至極的聖光居然讓少女的修為隱隱有再次提升之意,霍爾雷格註視著這一幕臉色頓時肅穆。
「我們停下,讓她自己解決」
他知道不應該讓她獨自去,可是當她揮手過來的那一瞬間卻感受到瞭她絕然的心情,霍爾雷格抬頭看向那個風暴下的男人,他手中的鮮血根本無法洗滌,但聖騎士隊長卻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感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並非是那種濫殺無辜之人,但霍爾雷格依然帶領著騎士團列隊停下,目送著那個散發著光的女孩獨自走向血色的風暴,在那個風暴的中心,是法恩。
「法恩,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殺人嗎?」
戈舞俏顏輕慢,歪頭看著法恩嘻嘻發笑,這個男人又給人傢小女孩灌瞭什麼迷魂湯啊,怎麼才見過幾面就已經開始死心塌地地悔恨瞭啊?而法恩則微微皺眉,他不知道少女對於殺人的厭惡已經達到瞭如此地步。法恩摸上瞭空間戒指,純白色的劍刃緩緩浮現,那是修行聖光的少女借給他的劍,劍刃純白樸素,悠長的靈能暢通無阻,法恩即使是第一次用,也感受到瞭上面沉淀過歲月的意志,這是一把繼承過光的劍刃。
「我再說一次,讓開……」
白劍出鞘,法恩一把拉下後斜垂一方,低垂地面的劍尖閃爍起耀世的鋒芒,宛如一閃而逝的白晝在這漆黑的夜晚飛馳而過,可是持劍之人卻似乎已經不再屬於她的這一方。
少女腳步一個趔趄,她看著他緩緩從空間戒指裡拔出那把劍,那因為感謝而答應借給他三個月的聖劍。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自己送給瞭惡魔最為珍視的聖物,卻被惡魔用來砍自己?蓮華從未體驗過這種心情,如果沒有感受過溫暖,那麼她從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壓力有多麼沉重,可是自從知道有法恩這種人一同承擔著救世的責任後,她曾在獨自一人的時候笑得那麼開心。當那種溫暖突然斷瞭層,她才察覺到空缺出來的那一塊有多麼難受,她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喜歡,可是卻難受至極。
「我不清楚他們到底犯瞭什麼罪名要以死亡來承擔,但是罪是要由帝國來審判的,而不是你,你知道嗎?」
「就當華心求你一次,放下劍,跟我回去接受帝國的審判,好嗎?」
迎接她的不再是男人的廢話,而是一劍劈開大地的利劍,也劈開瞭少女心中最後一道溫柔,很痛,但她是救世的聖女,這種痛苦,她會一人承擔……
鏗……
金屬碰撞,拉下的劍光被人一擊擊飛,法恩眼眸一凝。在漆黑的大地上,一顆閃爍的光點開始逐漸閃耀,少女隻是簡簡單單地橫放法杖就擋開瞭法恩的劍光,那身形嬌弱卻開始散發出驚人而磅礴的氣息,她抬起戴著面具的臉蛋,那眼眸澄明而無懼。
「是嗎?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嗎?」
既然他已經不再回頭,那麼她就來代行法律。
「那把劍,在這之後,我會親自取回……」
光啟……
似乎就在一瞬間,悠長的聖光沖天而起,那不再是崩騰的靈能,而是被強制轉化成固態光的烈刃,少女僅僅隻是站在原地,那宛如風暴般的光刃就已經凝聚成型,她猛地揚開法杖,烈光刃驟然擴散,直接轟碎瞭戈舞辛辛苦苦積攢的血色風暴。
小魔女眉目一揚,半張小嘴誇張地看著那個發著光的女孩,好強烈的氣焰啊,這個年紀真不多見,這什麼鬼白晝聖教隨隨便便一個高階修女都這麼強的嗎?那要是聖女不得逆天瞭,她撓瞭撓腦殼,那看來調教聖女的計劃得再稍後後一點瞭。
而法恩則是在被沖擊的最前方,感受強烈異常強烈,那是貨真價實的大尊師,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次遇到實打實的修行者。然而被氣焰沖擊的男人卻紋絲不動,染血的長袍憑空飄起,漆黑的眼眸冷漠如水。
「所見所聞即是真實,我在此祈求聖神庇護迷惘的靈魂,為他們張開重入世間的懷抱,我將驅散遮天的黑暗,我將化為光之利刃,為罪人,洗滌……」
不知何時起,那劇烈的聖光卻緩緩柔和,不知從何而來的吟唱開始飄蕩過漆黑的大地。少女一手低垂法杖,一手緊握胸前的光芒,一步、兩步,吟唱著亦或者禱告著聖經逐步邁進,那每一步都給大地留下一個發光的腳印,讓灼熱的聖光蕩滌過罪惡的泥土。她抬著頭看向法恩,逐漸展開在法恩面前的是一個超規格的凈化陣列,那化身為光柱的少女一步一步走來,揮舞的法杖開始閃耀起各種各樣的防禦光環。
這是歷經過苦戰乃至死戰的真正修行者,攻守一體的聖光法師,若是此刻前去就會被她的防禦光環擋下的同時也會被暴風烈光刃割傷,若是不加以阻止讓她成功釋放超規格的凈化陣,那法恩估計會被立刻烤熟。
白劍上揚,法恩不變的臉色卻開始發生悄然的變化,繁花般閃耀的金色劍心漫延其眸,那他就來看看吧,這個女孩的意志到底有多麼堅韌,她的光是否能夠沖擊那遠遠還未抵達的真正黑暗。
恍若一陣暴風,引來瞭一場雷雨,掀起的海浪拍擊於礁石之上。在少女驀然睜大的眼眸中,他消失瞭,伴隨而來的是如同暴風雨般的狂風驟劍,那每一下都悍然劈開瞭如同龍卷般襲去的烈光刃。蓮華唯一能夠看清的是,在那風暴烈光刃中逐漸逼近的人影裡,熠熠生輝的金色雙眸。
蓮華從未遇見過如此悍然突進的人,她前進的步伐首次停滯,但下一刻卻又再一次邁出,她發過誓,在這個即將淪陷的世界裡,她絕不會再退卻半步。
鏘鏘錚鳴響徹天際中,兩個註定相遇之人再一次相遇,但是這一次卻是刀劍相向,突破暴風烈光刃的法恩以及完成瞭凈化陣列的蓮華,同一時間向對方揮下瞭武器。
「光啟……」
「閃蝶一式……」
光與劍的碰撞,意志與意志的比拼,劇烈的爆炸將輝光灑遍瞭天空,讓特蘭城的人甚至都以為黎明已經提前到來。戈舞待在一邊按著滿臉震驚的人偶少女小荊綸,眼眸裡看著那尊師級別的碰撞卻早已突破到瞭大宗師級別的靈能閾值,感嘆著兩個怪物。
但與此同時,少女的眼眸裡也閃過一絲擔憂,光與暗從來都是一對相生相克的屬性,無窮無盡的濃鬱黑暗能夠掩埋一切光,但是反過來,當某個人內心的光足夠堅定後,即使一個人也能夠散發出突破黑暗的光。
而現在出現在戈舞面前的那個女孩,就是屬於這一類棘手的人,若是整個白晝聖教上下如一都是這種人。那這個教會在這個世界真是不亞於戰略核彈級別的威懾,雖然她答應過法恩不再插手這個世界的魔族,但是有這麼棘手的教會存在,那她也理應稍微平衡一下,沒毛病的吧?
「挨?主人會劍法?他不是魔法師嗎?」
戈舞看著身後那光著屁股的懵逼小母狗,頓時笑罵瞭一下。
「你主人可是大劍聖,什麼魔法師,小母狗好好看好好學」
兩人驟然分開,但是法恩卻提前停下,猛踏一步瞬間拉近瞭距離,在蓮華瞪大的眼眸中一把張開手掌抓向瞭她的面具,然而也立馬就被面具上迸發的靈能所阻擋,聖女的臉容屬於教會級別的秘密,那面具自然也擁有高強度的靈能加護。
法恩眉目一挑,聖器?這白晝聖教這麼富有的嗎?隨隨便便一個高階修女滿身聖器?
見法恩被阻擋,蓮華眼眸一凝揮手就擊退瞭他的攻擊,纖腰微扭回身閃開瞭幾十米的距離重新擺好戰鬥姿態。法恩則愣瞭愣,本以為隻是普通的面具卻居然附帶瞭靈能防禦陣,那陣法強度似乎已經抵達瞭宗師之境,既然如此。
他重新擺開劍招,然而不同的是,法恩周身也同時閃爍圍繞起靈能的魔法光輝,他是劍聖,但也並非隻會劍招,對付這種渾身是刺的人,需要多點進攻的策略。
而蓮華俏臉凝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這個才華橫溢的青年,不單單會一手登峰造極的劍術,他甚至還擁有著深不見底的魔法造詣。曾何幾時,她還在為能夠跟著這種人並肩作戰而高興。待到那份溫暖冷卻,少女才發現獨自面對這種敵人會有多麼絕望,你永遠不知道他還有多少後招。
少女深深吸瞭一口氣,她早已克服過恐懼,即使手無寸鐵,她也依然是救世的聖女。蓮華雙眸重新睜開,凝練的聖光重新聚集,她踏出一步,身形卻瞬息飛馳過百米,帶著渾厚的聖光猛然壓向法恩,攻防瞬間互換。
劇烈的刀槍爭鳴頻頻響起,兩團發著光的人影在這漆黑的大地悍然對撞出金屬的火花,聖潔少女的戰鬥方式並不優雅,相反極為直接,一手閃耀著聖光的法杖隨著大開大合的揮舞一遍遍砸向法恩。
鏘……
而這一次則是法恩一劍劈開瞭那凝練的聖光,少女雖然後招連連不斷地轟鳴,卻發現無論如何出招,她那本應照耀萬罪的聖光對法恩卻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作用,他的劍招光明磊落,他的魔法剛正不阿,堅定的明眸直視著蓮華的熠熠聖光,甚至一劍劈開。
隨著戰鬥的進行,聖潔的少女開始遲疑,怎麼會這樣?他不是殺瞭人嗎?他怎麼會如此堅定,難道他的內心難道就沒有任何一絲的罪惡嗎?還是說,他覺得他殺的都是該死之人?
她怎麼會知道,法恩早已踏過瞭審判的心境,雖然修為低微,但是那靈魂的凝聚程度根本就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他是踏入過巔峰的人,又怎麼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留下破綻。
有遲疑,就有破綻,更何況是法恩這種程度的敵人,對手的任何一絲遲疑對他來說都是決定勝負的關鍵,遊龍……
少女驀然驚厥,她怎麼走神瞭?然而已經遲瞭,那從未見過的、宛如異界神獸般的劍招悍然襲來,少女想要舉起法杖阻擋,但匆忙的防禦怎抵得過蓄力而來的劍勢。
低沉的龍鳴蕩過異界的大地,那是這個世界的人從未聽過的奇妙聲音,神聖而又充滿瞭威嚴。
嘭……
什麼東西破碎瞭的聲音,少女純白的面具從額頭到左頰處碎開瞭小半邊,顯露出少女聖潔的容貌一角,但是那露出的眼眸卻佈滿瞭震驚。
「結束瞭」
法恩掠過,回手直接按在瞭少女的背心處,來自靈魂的沖擊瞬發而起,重生三次的他,即使是在低微的境界也依然能用出繁奧的招式。
噗嗤一下,劇烈的眩暈感直接重創瞭靈魂,少女想睜開眼,可是身體卻像是突然陷進瞭泥潭一般動彈不得,那散發著聖光的嬌軀緩緩倒下。
法恩收手,大尊師在措不及防下吃滿瞭他一招靈魂沖擊,戰鬥已經沒有絲毫懸念瞭,他收劍離開,可是一聲重重的法杖敲擊地面之聲突然從身後傳來。
法恩回頭看去,頓時有些驚訝,少女明顯已經神志不清瞭,但是卻用雙手死死抓住法杖捅入大地,身體依靠著法杖不肯倒下,即使抬起臉蛋就已經費勁瞭全身力氣,但是那雙眼睛折射而出的意志卻澄澈明亮。
她抗住瞭?這下法恩真的驚訝瞭,要知道即使是法恩的靈魂在這措不及防下吃滿這一招也得楞一會的,而她毫無防備的大尊師靈魂,她居然抗住瞭?這一擊重擊可是準備直接重創她的,雖然不會對她的身體有什麼傷害,但起碼能讓她三個小時起不來才對,但是她竟然憑借自己的意志硬生生抗下瞭?
「咳……咳……告訴我……你……你是惡魔嗎?」
她的嘴角緩緩流下鮮血,那倔強的意志已經開始反噬身體,但倔著雙眼的少女卻愣是不肯倒下。法恩沉默瞭,他的眼神似乎有些躲閃,可是最後卻趨於堅定。
「不是……」
隨著聲音落下的,是法恩加大瞭三倍的靈魂轟擊,這一次能確保她沉睡數十個小時,他不會再失手。隨著劇烈的失重感傳來,少女看著堅硬的石地倒瞭下去,可是最後的觸感並非傳來尖銳的疼痛,一雙溫暖的手臂接住瞭她的卸下防禦的身體。
這個女孩,或許真的能夠扛起黑暗裡的光……
法恩默不作聲地看著她,渾身卸去防禦女孩不再散發著光芒,那個柔軟的身段蜷縮著就像一條需要保護的柔弱小貓,破碎面具下的嬌顏淒然如雪,三世為人的法恩早就知道跟憤怒的女生講道理是沒有用的,而恰好法恩就屬於那種特別不會講道理的人,遇到這種情況,讓她沉睡是最好的辦法瞭。
那邊的戈舞聳瞭聳肩,無聊。她還期待著法恩獸性大發直接將那女子當場爆奸瞭呢,看來獸性男孩的養成之路還需要一段時間,少女托著腮幫子思考著什麼淫邪的事情,要怎麼引導呢?
夜色寧靜,遠方的地平線開始閃爍出氣輝,那是還未來臨的黎明前,太陽掠出極為遙遠的地平線,照耀在天穹上的微弱光輝,但也是這一段時間裡,漆黑的暗夜往往最為冰冷。
特蘭城的傳送陣藍光一閃,步出瞭兩道人影,逐漸傳送而來的面容開始散發出獰笑,那是探尋到熟悉氣息的笑容,那是極為殘忍的一抹微笑。
「白沙少爺,我們就在此別過瞭,我要去查看我的教會是否有損失」
「嗯,八教主走好,我要去教訓一下我那逃跑的小母狗瞭……」
他在笑著,笑得冰冷而凌冽,笑得猙獰而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