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瑤有點蔫,這件事對她的沖擊很大。
有些人生來就鮮花錦繡,有些人卻要面對一個破敗的傢。階級間的障壁,隔絕的不僅是物質,更是信息。
江啟言抱瞭抱她,就如她所說,擁抱是最好的語言。
“我們吃完飯直接去省會,辛苦一些,我們早點回a城,好嗎?”他最近對她的說話語氣都很溫柔。
“你不要總覺得我一點苦都吃不瞭好不好?”薑瑤卻不領他的情。
江啟言失笑,但還是要順她的毛,“好,我知道瞭。我們今晚把陳望舒安置好,明早回a城。”
從b市到省會需要快三個小時,一路上盯著不斷延伸的高速路,薑瑤明明昏昏欲睡,但是又睡不著。
江啟言註意到她的情緒,伸手摸瞭摸她的頭,“我每年會抽一段時間去做法援。”他大學接受的是國外的教育,ProBono的觀念很深。
薑瑤抬眼看他,“你這種級別的,還去做法援?”
“在那裡遇到的事情一點也不簡單,有很多相當棘手的案子。”城市裡的糾紛,可一點也不比城鎮少。
江啟言挑瞭幾個事例給薑瑤講瞭講,事件的精彩程度堪比倫理小說。薑瑤甚至覺得自己在看老娘舅。
薑瑤當然知道他在逗自己開心,湊過去在他臉上啵唧親瞭一下,“小叔叔,有你真好啊。”
“我這一趟,確實學瞭不少東西。”
到省會時是下午五點多,薑瑤沒胃口吃飯,提議直接去找陳望舒。
車停在公安局門口,小張進去交涉瞭片刻,就有人領他們進去。
這是薑瑤第一次進這種地方,公安局內部很大,結構有些復雜,反正薑瑤一進去就有些找不著北,被人一路領著去瞭審訊室。
透過門口的玻璃,能看到陳望舒一個人埋頭坐著,頭發垂下來,看不清臉。
“他情緒有些激動,要不…”領路的警察想進入陪同,但是被江啟言拒絕瞭。
本來不應該把他關在審訊室的,但是陳望舒一出來就想往外沖,被制服在地也使勁掙紮,跟不知道疼似的。
門一開,陳望舒抬起頭,眼裡全是紅血絲,他猛地站起身,舉起椅子往地上重重砸下,“放我出去!”他幾乎是在嘶吼,額角的青筋都隨著吼叫而突起。
“你們知道我晚出去一天要多還多少錢嗎?”他幾乎要撲上來,但是似乎被制服的次數多瞭,所以沒有輕舉妄動。
“高利貸,利滾利,晚出去一天多百分之十,多一萬啊!”
“你們這些警察,不去管放貸的,抓我幹嘛?是,我是差點賣腎去瞭,那還不是被那些放貸的逼的?”
陳望舒像瘋瞭一樣,在屋裡來回走動著,這些話既像是對他們說的,又像是自言自語。
“你的錢已經被還清瞭。”江啟言上前扶起倒地的椅子,示意他坐。自己拖過另一張椅子坐下。
陳望舒不坐,站在遠處觀察他。
“聽清瞭嗎?你身上沒有債務瞭,你父親現在在醫院住院治療。”江啟言看著少年的眼睛,“陳望舒,你自由瞭。”
薑瑤去把審訊室沉重的鐵門推開,表示他隨時可以離開。
陳望舒將信將疑地走到門邊,薑瑤離他很近,能看到他原本俊秀的臉現在憔悴得不成樣,眼睛深處空洞洞的一片。
“出去之後,打個電話給林紓,你知道她的備用號碼的。”薑瑤輕聲說。
陳望舒空洞的眼終於有瞭波瀾,“你們都是她的朋友?”
“不然呢?你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人關心你嗎?”薑瑤語含嘲諷。
“你也別抗拒她的幫助。現在你沒負擔瞭,你們是平等的。對你的好,慢慢還她就是瞭,沒什麼還不起的。”薑瑤言盡於此,他是聰明小孩,應該懂她在說什麼。
陳望舒喉頭滾動瞭幾下,垂下眼,“謝謝你們。”
他給薑瑤和江啟言深深鞠瞭個躬,更多感激的話含在嘴裡,沒有出口。出口的是淺薄的,這些都會深刻在心裡。
他之前被生活壓得匍匐在地做狗,現在終於可以站起身,堂堂正正做個人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