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漆塗染在一根根比人還要大上數倍的梁柱,鍍金的龍紋雕塑環抱,栩栩如生,宮殿的大門敞開,侍奉在兩側的太監一動不動,低著頭,門口到那層層梯蓋上,鋪著華貴而奢華的地毯,地毯邊上立著幾個巨大的銅鑄香爐,燃燒著,縷縷帶著提神醒腦意義的熏香從爐鼎裡升起。
穿著一襲朱紅袍子的新皇,正批改著奏章,那城府極深而沉穩十足的臉上,面無表情,也不發一言,令得周圍侍奉左右的太監,更是將頭埋得低低的。
用朱批在奏章上批註,從齊王晉升為皇帝陛下,不僅僅隻是稱呼和身份……權力才是最令人著迷的東西。
批改完最後一封,皇帝把筆放下,讓執筆太監鄭重地放進封櫃裡,上鎖……看完這一切,皇帝的臉上才露出一絲倦意。
皇帝的勝利來得快,自然不是簡單的角色,他天資聰慧,又城府過人,從先帝春秋鼎盛之時就敏銳察覺到瞭先帝的異常。
英明神武,仿佛無所不能的開國太祖,對太子,和太子之位這個國祚儲君,看似仁慈寬厚……
實則對權力永遠不肯撒手,本質上是一個為瞭權力而不擇手段,六親不認的本質後,就開始韜光養晦,躲在幕後悶聲發大財,如今一擊制勝,迅速定鼎乾坤,登臨至尊。
皇權更替,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僅僅隻是口頭語,而是一場看不見的政治戰爭,甚至比和自己的弟弟兵戎相見還要艱難。
想到那已經失敗卻又仍然在負隅頑抗的“好弟弟”魏王,皇帝臉上露出瞭一絲陰霾。
魏王和魔門勾結。
其實皇帝很早之前就知道有意皇位的競爭者,背後都是有勢力支持的,皇帝陛下自己也是其中一個,他將長女送去玄仙宮,一來是因為自己的女兒真是伴仙氣而生,天賦通神;二來便是暗地和正道宗門溝通,眉來眼去。
他自己都這樣,魏王通個魔門其實也算不上啥新鮮事兒。
但“疑似通魔門”和“真的通魔門”,那是兩回事兒;尤其是在皇帝已經成為勝利者之後,如果不是為瞭讓天下人看看他這個新皇,是個“慈物愛民,兄友弟恭”的皇帝,他早就把魏王這個最具威脅的對手送去見父皇瞭。
他甚至已經打算,就算魏王將來老老實實,皇帝也要送他一個“水土不服,染疾而亡”的結局。
但好像魏王比他還等不及……直接在分配封地的半途就跑回來瞭。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往小瞭說,這是傢門不幸,皇帝也好借此直接砍瞭魏王“大義滅親”!
隻能忍心“含淚”殺弟。
但往大瞭說,就是正道與朝廷之間的信任問題。
魏王能通魔門,皇帝就不能嗎?朝廷就不能嗎?
正道宗門超然於世,甚至還有真正飛升登仙的祖師,一旦和朝廷產生矛盾,那必然兩敗俱傷的結局……
新朝龍氣如初日一般冉冉升起,身為皇帝更是億萬黎民民心護體,乃是人道人皇,除瞭因為龍氣和仙氣有悖,無法踏足長生之途,就算是天上的真仙下凡,也不能傷他分毫。
但正道拒絕與朝廷合作,無疑會讓大華的統治變得艱難不已,曾經穿越者太祖皇帝薑明空就想甩開正道仙門單幹,結果發現在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橫行的世界,沒有這群修仙者,還真不行,無奈選擇瞭妥協。
要是少瞭正道支持,皇帝的位置也不穩定。
“哎……”這個時候,皇帝自然就想起瞭在正道仙門玄仙宗裡,成為嫡傳弟子的長女薑若溪,便問著自己信任的新任理事總管太監道,“長公主呢?”
新的總管太監姓錢,頂替瞭先帝任命的孫於良,從小就跟著新皇,從四皇子到齊王再到皇帝,一直忠心耿耿。
聽到皇帝問話,身為總管太監的錢公公低著頭回答:“長公主去瞭趟蕭府,心情不好,剛剛在皇宮裡散心,好像還跑到瞭永巷……”
“那老頭子,也不給朕個面子!”
聞言,皇帝十有八九就猜到薑若溪在蕭元帥那裡碰瞭壁,頓時笑罵一聲。
錢公公不敢搭話,皇帝能這樣開蕭元帥的玩笑,他可開不起。
隨即皇帝又皺著眉頭問道:“永巷?孫於良奉先帝懿旨去殺人的地方?”
孫於良在宮裡殺人,還一口氣殺瞭上百個,以太監的膽子是不敢讓宮廷見血,那自然是奉瞭先帝的旨意。
可先帝為什麼要在臨終前下旨屠殺那一群老弱病殘呢?或者事出有因?
“爺,我去調查一下?”錢公公低聲細語地問道。
皇帝思考瞭一下,說道:“不用瞭,先帝病情甚重,如此旨意,怕也是在暈夢中下的;也有可能是孫於良假傳聖旨……”
話是這麼說,但錢公公心裡清楚,皇帝這是對先帝爺有怨氣。
廢大皇子發配邊疆,二太子被廢南郡“病故”,三皇子以謀反罪貶庶人“病死”,門客皆處死,妻子兒女全部入冷宮……
身為四皇子的齊王就是殺雞儆猴裡的猴,兔死尚且狐悲,更別提親兄弟瞭……錢公公從小服侍皇帝,知道那段日子的皇帝是真的擔驚受怕,乃至草木皆兵,白天溫和恭順,晚上膽戰心驚,生怕被晚年愈發暴戾的太祖給逮到瞭。
要說現在熬出頭瞭,心裡沒氣,那是假的,父子之情早被消磨殆盡。
是故,皇帝都這麼說瞭,錢公公也垂下眼簾服從;總管太監隻不過是皇帝的傢奴,要想長久活下去,那就老實聽皇帝的話……不同於文官武勛,動擱牽扯一個利益集團,皇帝要動一個傢奴,那是毫不費力的事兒;
孫於良就是前車之鑒。
比起魏王不知道在謀劃啥的事兒,皇帝現在還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兒……那才是讓皇帝頭疼的事情。
國庫沒錢瞭。
按道理,一個新生的王朝,不說眾正盈朝,政海澄澈;那也起碼是新朝當立,百廢俱興,生機勃勃,國庫怎麼樣也不至於虧空。
原因還得在先帝,開辟朝代的太祖皇帝是牛逼,不僅文武雙全,還雄韜偉略,馴服西南百族,北伐外族蠻人,重開西域,東部令萬國來朝……令天下嘆服,百姓也昂首驕傲,大有上國之風。
但代價就是軍費連年劇增,國庫開支一年比一年多,年輕的時候,太祖皇帝還能以民生為主,相忍為國……到瞭掌權中後期,先帝愈發任性,動擱就要大動幹戈。
幸虧薑明空還知道以戰養戰和發展商業,大華開國僅僅三十多年,軍隊規模就達到瞭前朝最鼎盛的時期,也沒出現百姓面有菜色。
國庫是還沒到跑耗子的程度,但也是能讓新皇愁得連登基大典都不敢過度操辦。
“金元商會的掌櫃呢?”皇帝問道。
先帝對於商業是極其看重,甚至扶持瞭一些商會商行,鼓勵其發展;成瞭太祖皇帝的錢袋子,有事沒事都從這些商人手裡敲一筆填充國庫,收貨頗豐。
這些商會,雖然天天被皇帝敲竹杠,本質上在皇權面前就是一頭待宰的肥羊,不少商人被生命後期脾氣愈發暴躁深鬱的薑明空肆意宰割……但隻要有利可圖,這群商人哪怕冒著傾傢蕩產,滿門抄斬的風險,也會咬上皇帝送過來,那帶蜜的毒餌。
金元商會則是這群商人中的佼佼者,不僅財多緣廣,對先帝的過分要求也是兢兢業業,大出血也不惜討好皇帝……這些年下來,不僅沒有衰敗,反而一躍成為瞭行當遍佈九州,財力通天的巨型商行。
新皇正是缺錢的時候,當然忘不瞭先帝的錢袋子。
“在京城裡……招妓嫖娼。”
錢公公作為皇帝望向陰暗之處的眼睛,在京中自然是眼線眾多,很清楚那個掌櫃,平日裡都在幹什麼?
“好色之徒?”皇帝想著,眉頭卻是放松下來。
身為帝國的皇帝,不怕有財的人有明顯的欲望,就怕那種有錢有勢,但又沒欲望,無欲無求的人。
你猜不出,他是真的人畜無害,還是……心有異志。
那些謹小慎微,不敢躍過一絲雷線的商人連把柄都不露出來,那怎麼能讓晚年猜忌而喜怒無常的先帝放心?自然是人頭滾滾落地。
反而是金元商會這種發傢底下一堆不幹凈的破事兒,主動讓先帝拿捏命脈,卻是安安穩穩活到瞭現在。
更別說金元商會在皇權爭鬥中主動靠攏在他這一邊,曾經身為齊王的皇帝籠絡人心的錢財,不少也是從金元商會那裡得到的。
“正道……”
想到又要和正道那群清高的修仙者打交道,皇帝也不由頭疼,甚至有種想立刻喚來女兒協商詢問的感覺。
但一想到薑若溪和林峰那復雜的感情糾葛……還有那小子惹出來的破事兒,一堆又一堆,這次就是他小子爆出瞭魏王和魔門勾結,並且出逃歸京的事。
蕭素雅和林峰曖昧不清的關系,皇帝是知情的……誰讓性情直爽的蕭元帥毫不忌諱地多次公開表示瞭對那小子的欣賞,不僅僅是治好瞭多年暗傷,也有孫兒輩那幾乎人盡皆知的情愫關系,在京中滿城風雨。
薑若溪心情不好,估計是被那個老頭子給故意惡心瞭一回。
“女大不中留啊!”
想到這些,皇帝也不由發出瞭感嘆,但和豁達的蕭元帥不同,皇帝更多的是,有一種自傢白白嫩嫩的嫩白菜,要給那山裡野豬拱瞭的惆悵感。
“還是清璃好,清璃乖!”
相較於從小離傢修仙,好幾年才見一次面的薑若溪,皇帝心裡自然是更加寵愛和喜歡自己的小女兒。
錢公公看著發出感慨的皇帝,欲言又止……他可是知道,小公主逃課那是常事,也不乖,天天變著法捉弄下人,甚至膽大包天到隔三差五跑出宮,到外面街巷裡玩鬧。
但錢公公敢和皇帝說實話嗎?不敢……因為知道這些的皇帝,對女兒雖然生氣,氣頭上,罰上幾天,等氣消瞭,薑清璃依然是皇帝的心肝小寶貝兒;告瞭狀的人,就不見得那麼輕松過關瞭。
一句“離間天傢親情”,就足以讓任何人吃不瞭兜著走。
時間慢慢流逝,太陽逐漸落山,休息瞭一會兒的皇帝,站起身來準備去用膳。
“陛下……要去皇後娘娘那兒嗎?”
錢公公跟在皇帝的身後,亦走亦趨,等到瞭起居殿和椒房殿的路口,才輕聲問道。
皇後?皇帝眉頭一皺。
想起皇後端莊儀儀,低眉信首,那美麗的臉上卻總是緊繃著,一切都端正有禮,就算面對他這個丈夫,也會像禮記裡描繪的忠貞女子一般,笑不露齒,時刻嚴肅,甚至比他這個皇帝表情還要嚴謹肅穆。
年輕時,皇帝與皇後恩愛無比,過著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夫妻生活,令旁人羨煞不已。
但伴隨著歲月的一點點過去,年輕時燃起的愛意和濃情仿佛都冷卻瞭,皇後依然風姿綽約,美麗動人,儀態萬千……然而皇帝對皇後的情愫卻一點點衰去,熱情褪去,便是一股厭煩和平淡。
皇後日常見面,一切都符合禮法,對他這個丈夫也是不假顏色,刻板地仿佛朝廷之上頑固的臣子一般;平日裡都這樣,更別提床榻之上的妙事兒瞭,皇後總是繃得像張弓一樣,一聲不吭,一言不發,全身僵直得像一具屍體。
搞得皇帝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上來年紀,已經不行瞭。
常言道,夫妻之間有七年之癢;皇帝和皇後之間又過瞭多久?何止七年!
雖然對外,對子女,對臣子,兩人似乎依然恩愛如初,仿佛模范夫妻一般,但隻有兩人才知道……這夫妻之間,早已同床異夢。
宮闈之中就有許多人或多或少得知曉一些,因為皇帝登基這些日子來,一次都沒有留宿皇後所在的椒房殿……永遠是清晨午間到皇後那裡,點頭問候,便離開。
皇帝和皇後關系已經持續瞭特別久,而且非常微妙,兩人都沒有主動戳破這層薄紙,依然維持著表面的恩愛。
更重要的是……皇後沒有子嗣!
或者說。沒有兒子——皇後孕有二女,長女便是長公主薑若溪,次女則是皇帝最疼愛的小公主薑清璃。
但恐怕一直刁蠻任性的薑清璃也想不到,其實父親母親之間的情感關系已經冷如冰霜瞭。
皇帝和皇後的關系僵硬,身為貼身太監的錢公公難道不知道嗎?他當然知道……但一邊是主人,一邊是主母,他要是不開口,所有人都會難堪。
錢公公甚至知道,皇帝現在最寵愛誰,乃至於都有過另立皇後的念頭。
但念頭隻是念頭,皇後背後的勢力並不簡單,她身為儒門文壇一代宗師領袖蘇勝的女兒,桃李滿天下,在文壇影響力巨大,代表著天下文官清流。
雖然蘇勝不出仕,但朝野上下文官十有八九都和蘇勝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要麼直接是學生,要麼則是在亂世受過恩澤,乃至庇佑。
人是不在官場,但影響力可是絲毫不做偽;也是借著皇後及其父親的影響力,才讓他在文人中壓過瞭文名遠揚的魏王。
皇帝敢廢後,明天太學院的學生就敢跑到皇宮城門哭嚎,文官的奏章也足以堆到皇帝看著都頭疼的高度。
再加上長女代表著正道仙門與朝廷的特殊扭帶。
所以,除非皇後病死,否則這位置是紋絲不動。
“不必瞭,在起居殿就好。”皇帝有些冷淡地開口,過瞭一會兒,又補充瞭一下,“叫玉妃過來。”
玉妃,本姓趙,一個宰豬屠戶的女兒……但錢公公知道,她是皇帝最喜愛寵幸的妃子,明媚動人,笑顏迷人,那雙眼睛勾起來,仿佛會說話一樣,雖然不如皇後那般美得端莊如牡丹傲立,卻又有一種盛開的野性和開放,一張嘴便是一股兒如勾魂兒般的銷魂腔調,令人神魂顛倒,也讓皇帝流連忘返。
伺候地皇帝舒舒服服的,不僅天天前去探望,夜間留宿宮中,肚子也爭氣,一骨碌給皇帝生瞭兩個兒子。
皇帝一共就五個兒子,獨獨她生瞭兩個,雖然都比較年幼無知,但恩寵卻可見一斑。
“喏。”
皇帝都這麼說瞭,錢公公還能怎麼辦?當然是聽從命令瞭。
………
皇宮,椒房殿。
一位氣質典雅端莊,淡泊如秋夜清松,傲然若那牡丹婷婷的女人,坐在一張書桌前,修長的素手握著一本書卷,天色暗淡,旁邊點瞭一盞燭火,女人靜靜地看著書,認真而莊素。
那清雅的臉上略染粉黛,眉如柳葉,眸若流星,瓊鼻小巧玲瓏,唇若櫻桃紅潤,與薑若溪薑清璃姐妹有四成相似,卻又別有風情,璧玉一般白皙而完美的臉龐上看不出歲月的痕跡,咋看似乎成熟風韻,仔細望去卻又帶著俏皮和靈動,烏黑的青絲猶如珠簾的流蘇,眉宇之間透著一股飄然獨立的氣質,不遠不近,似笑而非,潤物無聲。
身段更是宛如熟透瞭的蜜桃,那修長而精致的白玉鎖骨下,繁瑣而沉重的鳳服包裹著嬌軀,腰間的玉帶緊緊纏著那比柳枝還要纖細的腰肢,女人修養似乎很高,坐立之間端莊儒雅,玉背挺直,雙腿並攏,讓本就高聳入雲的胸部更是仿佛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玉峰一般,卻沒有絲毫酥軟下垂,依然堅韌挺拔,在空中勾勒出一定令人膽戰心驚的弧度。
那柳腰之下,端正的坐姿讓臀部愈發翹立,不同於薑若溪那雖然挺翹中帶著些許青澀,女人的桃臀出落得更加成熟魅力,仿佛一輪精致的磨盤一般大,又仿佛那勁彈凹凸有致的渾圓蜜桃,熟得讓天下任何男人都為之瘋狂。
那一雙修長筆直的玉腿雖然僅呈坐姿,但卻仿佛黃金比例一般,在寬大而華貴的錦袍鳳服下若隱若現,仿佛白玉玲瓏一般,如薑若溪一般筆直修長得不像話,站起來可能比天下五成男子都要高挑窈窕。
椒房殿外,一個宮女腳步匆匆地跨過大殿門檻,走到女人身後幾個身位,行禮低頭。
“陛下到用膳時間瞭吧?”
依照國朝禮儀禮法,皇帝的晚膳是和皇後的時間一致的,且應該到皇後所在的椒房殿裡用膳。皇後看瞭眼落下的太陽,盤算著皇帝將要來到的時間,現在估計已經快到半路瞭吧?
皇帝登基這月餘來,除瞭登基大典那天和次日,根據禮法在椒房殿用膳,其餘時間不在金龍殿就是在起居殿裡……
『是剛剛登基,政務繁忙的緣故吧。』
皇後這麼安慰自己。
宮女依然不敢抬頭,甚至直接跪下來。
聽見下人不回話,而且一言不發地跪下,皇後的心裡一沉,但又故作淡然地說道:“怎麼瞭?今日政務太多瞭嗎?”
“陛下,去起居殿瞭。”宮女輕聲答道。
“哦。”皇後有些失落,今天是月初,她特意吩咐禦膳房弄瞭些皇帝喜歡吃的,期盼著能和皇帝一起用一頓膳食;但顯然皇帝到瞭新月份,依然沒有來的意思,於是皇後自我安慰道:“可能是陛下太累瞭吧,畢竟椒房殿比起居殿遠些路程。”
看著依然風姿綽約,容顏不減當年的皇後,在這裡說出如此卑微的自我安慰話語,跟瞭她多年的宮女心中一酸,想起剛剛得到的消息,竟有些不敢搭話瞭。
皇後聽著身後的人兒久久不回話,問道:“怎麼瞭?”
“……陛下他……”宮女組織一下語言,卻又沒有找到更好的詞匯,隻能老實答道。
“叫瞭玉妃過去。”
驟然——
皇後握著書卷的玉手猛然握緊,捏皺瞭那平直白凈的書頁。
“……哦,是嗎?”皇後胸口微微起伏,豐碩得宛如山峰一般的玉乳微微顫抖,撐著厚厚的鳳服,又反應過來,伸出手撫平瞭被捏皺的紙張,語氣平淡地說道。
“老瞭,老瞭。”
那張依然艷麗明媚如雙十少女一般的白皙臉龐上,浮現出一股落寞與憂愁,透出一股深深的孤寂。
“奴婢該死!”
宮女立刻磕頭,額頭在鋪著地毯的地上都發出聲聲響聲。
“不關你的事,趕緊起來吧。”
皇後起身,那與少女一般的嬌軀透射出一股子成熟韻味,夾雜著無邊的魅力,身段高挑,卻也顯得格外典雅肅穆。
走到宮女面前,親手扶起瞭磕頭的宮女,自嘲地說道:“是我惹陛下不歡心,怨不得你們。”
“陛下不來,便讓禦膳房把那些膳食分給下人們吧……我也吃不下太多東西。”
這時,又一個宮女走進來,對著皇後稟報道:“娘娘,長公主殿下來瞭。”
“若溪!?”
皇後有些欣喜,女兒的來臨讓她的愁思都少瞭許多,那白玉一般的臉上露出歡笑,仿佛牡丹花開,讓人賞心悅目。
薑若溪高挑的嬌軀一步步走進大殿,對著驚喜的皇後行禮道:“母親安好。”
按照禮儀,她應該叫母後的,但薑若溪從小接受仙門教育,對於凡俗之間的禮儀禮法半知半解,也懶得去遵守那為瞭維系統治而特意加上的條條例例。
穿著鳳冕鳳袍的蘇皇後幾步上去抱住自己的女兒,笑道:“若溪,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母親瞭?”
蘇皇後對長女,有著虧欠和寵溺,不同於幼女從小在身側長大,薑若溪才兩三歲就被送到宗門,骨肉分離的痛楚,讓那時的皇後哭得死去活來,幾欲暈厥,甚至病瞭幾回,好幾年才在玄仙宮長老的引導下見上一面……所以皇後對長女是充滿歉意和憐惜的,薑若溪可以下山自由歷練後,她也是最擔心憂愁的那個人。
皇後熱情地說道:“吃瞭沒?母親下廚給你做。”
“不用瞭,母親。”薑若溪笑著拉住皇後的身形。
母女並排坐在側殿的軟榻上,單單從外表上看,兩人幾乎分不清孰大孰小,臉上美如白玉,肌膚白皙,眼中的色彩仿佛少女一般,皇後容顏不改,臉上一點皺紋都沒有,依然光滑白皙勝雪,眉宇之間隱約流露出成熟的風情,才讓人覺得她比薑若溪年長一些,甚至於像姐妹更甚於像母女。
兩位絕世美人在軟榻上言笑晏晏,不時傳出歡聲笑語,仿佛一副絕美的畫卷一般,讓人都不忍心打破這片美好。
身為母親的蘇皇後,有著母性的溫婉和敏銳,子女的情緒總是不容易瞞過做母親的,皇後慈愛地撫摸薑若溪那比綢緞還要飄柔的烏黑長發,說道:“是有什麼煩惱嗎?能和母親說說麼?”
“母親……”
薑若溪那如明月一般皎潔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美眸微顫,有些迷離地看著遠方不知名的地方,輕聲問道:“‘情’這個字……到底是什麼?”
“‘情’呀……”皇後心中柔軟,看著平日裡清冷,仿佛時刻飄然如仙一般的女兒露出迷茫的神色,內心憐惜而溫暖。
若溪,也到瞭少女懷春的年紀瞭呢。
“‘情’分親情、友情、還有……愛情。”
“愛情?”
“對呀,愛情……是很美好的。”皇後目光飄遠,似乎看到瞭自己年輕的時候。
“就是,看到一個人,心裡抑制不住的想他,想他的喜怒哀樂,想他過得怎麼樣?甚至情不自禁地想出現在他面前。”
薑若溪心思湧動……她有時也會想起林峰,突如其來的很想瞭解他,少女不知道這算不算母親所說的到底算不算。
但情不自禁地出現在他面前……薑若溪卻想到自己兩次鬼使神差得,走到瞭永巷裡的那個臭胡同深處,惡臭溢盈的破屋子。
這……也算嗎?
薑若溪不知道。
“有時候,他會惹你生氣,可能看見什麼小事,特別想對他發脾氣,卻又沒有真那麼生氣……但他又是那個最讓你惱怒,甚至羞怒的人兒。”
林峰……和薑若溪之間倒是沒有那樣,薑若溪也沒有對林峰特別想要發脾氣,倒是看著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心裡總感到非常的不自在。
而最讓她情緒波動最大,乃至有些惱羞成怒的……是老太監。
第一次看見男人的私密下體,那一坨碩大的肉塊;被一個說不出來是什麼的滾燙白濁液體,澆濕全身,身體本能的發熱發軟,心緒不受控制得發怒,乃至薑若溪都差點控制不住殺意;而在今天下午,她更是在老太監房屋裡,以近乎落荒而逃的姿態離去。
但這是愛情嗎……薑若溪本能覺得不是。
因為林峰在她心裡的分量,是比很多人都要重的……
聽到母親的話語,薑若溪心中的困惑與迷茫不僅沒有消散,反而愈加濃烈。
而皇後也是說著說著,回想起曾經和皇帝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那一段夫妻恩愛,止乎於禮的心靈交融。
那時的她是多麼的快樂和幸福……曾經的皇帝是多麼的善解人意,包容她寵愛她,眼中滿是對她的柔情,齊王又是何等的風趣幽默,談吐文雅,宛如翩翩佳公子,對她的情意綿綿,令人如此懷念和渴望。
可現在呢?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皇後的目光也開始發散,她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和皇帝的關系竟變得如此難堪冷漠,形同陌路。
母女二人不知不覺都陷入瞭久久的無語之中,直到夜幕降臨,燭火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