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壩上草原回來,就出瞭大事。
那天,稅務局突然封瞭程教練的健身館,說是有內部員工舉報偷稅漏稅。程教練連夜趕回去,求爺爺告奶奶也沒用,後來,程教練找到稅務局,直接闖進局長辦公室。
這局長姓孟,不是別人,就是科工委老孟書記的侄子,前些年沒發達的時候,還在程教練的館裡健身過。程教練隻管好話說盡,那孟局長就是軟硬不吃,一會兒說自己不知情,一會兒又說公事公辦。
其實,程教練已經打聽清楚,封館是孟局長的意思。程教練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好像從來也沒有得罪過官傢,一個大局長,怎麼會操這種閑心?
沒辦法,程教練隻能想當然地以為平時打點不夠,於是便按照老北京的規矩,陪著笑臉奉上一個點心盒,當然,裡面沒有點心隻有現金。
孟局長一巴掌把點心盒掃到地上,勃然大怒,義正詞嚴地痛斥程教練行賄。
程教練強壓著怒火,低眉順眼地撿起東西,抱在懷裡,一面陪著不是,一面倒退著準備往外走。直到這裡,程教練沒有犯錯,遵守瞭商場上的規矩,沒有和官傢頂撞。本來嘛,做生意就得能忍,此路不通還有其它路,回去再想辦法就是瞭。
這時候,意想不到的事發生瞭:孟局長忽然放出瞭好臉,看著程教練,勾勾手。
程教練趕緊湊上去,說:“您吩咐。”
孟局長不懷好意地說:“老程啊,按說咱們也是就舊相識瞭,你怎麼就不開竅呢?你說,我能缺錢嗎?”
“您吩咐,您吩咐。”程教練見有轉機,忙不迭地討好。
“老程啊,你說我們當官兒的,除瞭錢,還喜歡什麼?女人啊!”
“這個,這個,啊,是,是,明白瞭,您容我多問一句,您是好哪一口兒,盤兒亮的?我給您弄去,我砸鍋賣鐵一準兒給您弄來!”
“用不著砸鍋賣鐵,就看你心誠不誠。”孟局長湊近程教練,恬著臉說,“我就好你媳婦兒那一口兒。”
“什麼?”程教練愣瞭一下,臉上青筋崩出,不過,馬上又軟下來,陪著笑說,“您拿我開涮,說笑呢。”
“沒有,我沒說笑。”孟局長湊得更近瞭,“你媳婦兒,是叫袁芳吧?那個水靈,當年在你那兒健身,就瞄上她瞭,盤兒亮,氣質好,要是能脫光瞭叉開腿,讓我摁在床上幹一把,嘖,嘖,啊!”
砰,稀裡嘩啦,孟局長滿臉是血,倒在地上。
痛快瞭。
麻煩瞭。
可憐程教練,中瞭人傢的套兒。
今年的槐花開得很旺,可袁芳的丈夫卻進瞭局子。
雅琴,徐倩,沈蕓,還有文若,鵬程,吳彬,放下手頭的事,絞盡腦汁,想盡辦法,拉盡關系,也沒有用。他們這些人,雖然有不少社會關系,可大多是在商界和學術界,能量很有限,也不敢招惹官傢。
雅琴萬般無奈,甚至硬著頭皮找瞭老孟書記,送上大價錢,隻求網開一面。老孟書記沒有難為雅琴,但也沒能幫上忙,他退下去很久瞭,人脈都斷瞭,而且,官場無父子,更何況叔侄。
老孟書記去找瞭侄子,不知道怎麼談的,反正是灰溜溜地回來,把錢又退給瞭雅琴,囑咐她把錢用在刀口上。
雅琴本來想說這錢隻當是孝敬老書記,後來想想也沒太大必要,千恩萬謝地就接瞭錢。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大傢隻能把錢給瞭袁芳,讓她先打點著,別讓程教練在裡面太受罪,騰出時間來容大傢慢慢想轍兒。
吳彬最上心,跑瞭很多腿,求瞭很多關系,還去袁芳傢好幾次,把自己的小金庫全掏出來瞭。沈蕓其實都知道,但什麼也沒說。
草民啊,你怎麼能跟父母官兒動手?
天特別熱,槐花很快就落盡瞭,知瞭叫個沒完,讓人煩躁不堪。
這天下午,雅琴坐在辦公室裡,正和沈蕓核對著報表。這段時間,大傢都沒什麼精神,隻有沈蕓看起來氣色還不錯,不過,她最近有時會心不在焉。兩人正忙著,徐倩得意洋洋地推門而入。
“姑娘們,還忙哪?”徐倩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小蕓兒,快給姑奶奶倒杯水!”
雅琴抬起頭,有點兒不悅:“徐倩,你下次能不能先敲門?還有,你在誰面前稱姑奶奶?”
“好瞭,好瞭,頭兒,放松一點嘛。”徐倩接過沈蕓遞去的水杯,一飲而盡,“你們猜,我剛辦成瞭什麼事兒?我把那個孟局長拿下瞭,稅務局新地界兒的綠化工程是我們傢的瞭!”
“啊,就是和小芳傢過不去的那個孟局長?”沈蕓吃驚得張大瞭嘴。
雅琴雖然沒有說話,但也頗為意外和驚奇。
徐倩更得意瞭,滔滔不絕地講起來:“本來袁芳傢出瞭事兒,我還真有點兒憷,後來又一想,姑奶奶我是什麼人哪?不入虎穴,焉德虎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先去瞭稅務局,包裡藏著薄禮,代表袁芳給他道歉,順便提瞭提工程的事兒。那孫子來瞭精神,色迷迷的看著姑奶奶,說要跟姑奶奶找個私密的地方談,看著丫那破瞭相的鼻子,姑奶奶恨不得也給丫一拳。”
“啊,你沒上當吧?那你入虎穴啦?”沈蕓叫瞭出來。
“再給我倒杯水。”徐倩不屑地瞟瞭沈蕓一眼,“別打岔,剛才說到哪兒啦?對瞭,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們說哪兒最私密?傢裡唄。那孫子約我去他傢,給瞭個地址,我一看就知道,是個外宅,行,跟我玩兒這個,姑奶奶我將計就計,搞清楚瞭他的內宅,還把丫媳婦兒摸瞭個透。本來約好昨兒晚七點在外宅,六點的時候,姑奶奶我提著禮,直接堵瞭丫內宅的門。那孫子開的門,打扮過,抹瞭頭油,正準備出門,想著占便宜哪,見瞭姑奶奶,傻瞭,讓也不是,擋也不是。丫那賊老婆從裡面出來瞭,上下打量著姑奶奶,一臉提防。姑奶奶我堆起笑臉,說我是孟局長管片兒的稅戶,今兒個特來孝敬嫂夫人。那孫子反應還挺快,馬上說是,急著茬兒往裡讓。姑奶奶我沒理會那王八蛋,直接給老太婆獻上大禮。這老太婆又俗又醜,聽說原先是什麼司長的二房閨女,現在娘傢失勢瞭,也就不招人待見瞭。沒幾分鐘,我跟老太婆侃得火熱,你們知道,這本事,姑奶奶是有的。姑奶奶我借勢請老太婆逛商場,丫居然欣然同意,對老王八蛋說,你不是七點局裡有會嗎?忙你的吧,這位小妹妹陪我轉轉。我居然有這麼醜的一個姐,姑奶奶真是氣死瞭!”
雅琴專心地聽著。
沈蕓又遞上一杯水,徐倩接過來,喝瞭一口,繼續說:“別看老太婆又老又醜,在傢裡還能說上話,這我事先搞清楚瞭。老王八蛋把我們送出去,臉上還堆著笑,真他媽可口可樂!這種事兒老太婆門兒清,專指那高檔的東西,結賬的時候一句客套話都沒有。一路轉下來,花瞭我一萬七千多塊錢,白花花的銀子啊,後來,我又領著我那醜姐姐做頭,美容,看著那張老臉,心疼啊。九點多,我把老太婆送回傢,老王八蛋在傢裡,估計根本沒門,或者出去找瞭隻雞瀉過火剛回來。反正我們姐兒倆已經成瞭知己,我趁機把工程的事兒說瞭,我那醜姐姐當場讓老王八蛋拍板,這事兒就這麼定瞭。老王八蛋受黨教育那麼多年,當面說出來的話總賴不瞭。我知道丫心裡不服,有什麼辦法呢?誰讓他碰上瞭姑奶奶我呢?要是換成那倒黴孩子袁芳,這事兒肯定就砸瞭。”
徐倩終於一口氣講完瞭,她洋洋得意地看看雅琴,又看看沈蕓。
沉默。
“姑娘們,誇兩句呀。”
還是沉默。
“嫉妒,嫉妒瞭,得,頭兒,我早點回傢瞭啊,今兒個要喝兩盞。”
徐倩一陣風地來,又一陣風地走瞭。
房間裡一陣安靜,好像掉根針都可以聽見。
半晌,沈蕓開口問:“雅琴姐,就這麼簡單?”
“但願吧,你說呢?”
“雅琴姐,我覺得沒這麼簡單。我聽說孟局長是靠他嶽父爬上位的,可他嶽父離休好幾年瞭,他老婆在傢已經沒有說話的份兒瞭,再說,您看他對芳兒一傢多狠哪。”
“小沈,這些年,也就你還算聽我幾句話。我告訴你,如今這世道,靠的是實力,不是小聰明,我看徐倩是在玩火,但願我說錯瞭。”
天邊最後一縷晚霞,無可奈何地隱去,無邊的黑暗,登場瞭。
雅琴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傢裡。推開門,鍋冷灶涼。昏黃的燈光下,妞妞坐在餐桌前,一面吃方便面,一面看著一本習題集。
“妞妞,光線太暗瞭,別一邊吃飯一邊看書。你怎麼吃這個,爸爸沒有做飯嗎?爸爸呢?”
“嗯,那兒呢。”妞妞抬起頭,努努嘴。
雅琴扭頭一看,隻見文若陷在沙發裡,兩眼無神,目光呆滯。
“文若,你病瞭?”
“沒有。”
“今天不舒服?”
“我天天不舒服。”
“那你為什麼不給孩子做飯?你知道不知道孩子正在發育?”
“我知道,怎麼啦?我就不能歇一次?我又不是傢庭婦男,我還沒失業呢。”
雅琴的火騰地上來瞭:“文若,你有意見和我提,跟孩子使什麼氣?你一個大男人,整天耷落著腦袋,給孩子一種什麼樣的影響?你知道不知道孩子過兩年就要高考?你能不能裝出點兒積極進取的樣子?”
“積極進取是那麼容易裝出來的嗎?”文若也火瞭,“我在加拿大過得好好的,你像催命一樣要我海歸。我告訴過你,坑蒙拐騙的可以回國,做學問怕事兒的隻能呆在國外。當初你是怎麼生拉硬拽騙我回國的?現在又來嫌我,還有,要是妞妞在國外,用得著為高考發愁嗎?”
“你在加拿大過得好好的?文若,你的忘性見長啊,要不要我幫你回憶回憶,你是怎麼被人傢掃地出門,哭著喊著要回傢的?”看著文若漲紅瞭臉,雅琴不知道是應該得意,還是應該悲傷。她忽然想到女兒就在旁邊,連忙停住話,轉過頭,隻見妞妞瞪著大眼睛,惶恐而又好奇地看著父母。“文若,我現在不和你多廢話,你要還是個男人,趕緊把你女兒帶到書房去,我來做飯伺候你們。”
文若也意識到瞭孩子,站起身,對女兒說:“妞妞,你媽更年期來得早,走,爸爸跟你溫習一下立體幾何。”
夜深瞭。
終於安靜下來瞭。
文若和雅琴靠在床頭,各自看著自己的書,氣氛有些尷尬。
“文若,我們談談吧。”終於,雅琴打破僵局,率先開瞭口。
“雅琴,對不起。”出乎意料,文若合上書,放在床頭櫃上,毫不猶豫地承認瞭錯誤,“我不該把負面情緒傳染給孩子,更不該當著孩子的面和你吵架。”
“不,文若,是我不對,我不該一回傢就指責你,更不該當著孩子的面提過去的事情。”雅琴被丈夫的坦誠感動瞭,趕緊把書也放在床頭櫃上,想瞭想,問,“文若,今天在單位裡,你是不是又遇到什麼不愉快的事情瞭?”
“唉,我幾乎天天遇到不愉快的事情,不過今天倒是有點兒特殊,不是直接沖著我的,但和我也有間接的關系。”文若頭枕雙手,仰面朝天,看著天花板上的光暈。雅琴看著丈夫,靜靜地等待著。過瞭好一會兒,文若才繼續說:“聽說吳彬馬上要提正教授瞭。”
“這麼快,消息可靠嗎?”雅琴多少吃瞭一驚。
“內定的,幾乎鐵板釘釘,名單都傳開瞭。”
雅琴猜想,文若肯定不在名單上面。她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丈夫,隻能伸出手臂,把文若攬在懷裡,抱著他的頭,輕輕撫摸,好像媽媽在安撫受驚的孩子。
“文若,吳彬人品很好,這是他應該得到的。”
“我知道,我沒有嫉妒,我早就無所謂瞭。”文若蜷縮在妻子的懷裡,感到非常安全,“雅琴,謝謝你,我隻想全傢在一起,平平安安的別出什麼事。”
“文若,你這麼想我就放心瞭。”雅琴撫摸著丈夫的頭發,她知道不該繼續這個話題,可又不甘心,過瞭好半天,終於忍不住問:“掌管職稱評定的李校長,就是你們那個加拿大海歸,不是一直壓著本土派教師嗎?”
“你最好去問你的小秘書沈蕓。”文若幽幽地回答,“聽說她走瞭夫人路線,給姓李的送瞭好處,具體什麼好處誰也猜不出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雅琴自言自語道,“這種事,也算不上什麼,小蕓兒應該會做。”雅琴松開丈夫,看著天花板,若有所思的樣子。
文若抬起頭,吻瞭妻子一下,直起身,反過來安慰道:“雅琴,我說瞭,我不在乎什麼職稱。當初咱們上學的時候,什麼也沒有,不是很快活嗎?現在我們有瞭傢,有瞭妞妞,已經很不錯瞭,比上不足,比下絕對有餘,你看咱們這房子,值多少錢吶?”
雅琴笑瞭,依偎在丈夫的懷裡,幸福地回憶著:“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你和鵬程他們在打籃球。”
文若摟住妻子,一面吻著她的嘴唇,一面動情地說:“那天你可真漂亮,穿的是小碎花連衣裙。鵬程那小子腿都軟瞭,邁不開步,被我蓋瞭好幾個帽兒。”
“我的腿也軟瞭。一看見你,我就認定,我要和這個男人過一輩子。”雅琴溫柔地回吻著。
兩人情不自禁地擁抱在一起,沒有再說話,親吻著,愛撫著,互相解開瞭衣服。
初夏的夜晚,萬籟俱靜,床頭的臺燈,散發著溫暖的光芒。
這種溫馨,在這個傢庭裡,已經是久違的瞭。文若熟練地愛撫著妻子,可自己的下身,卻遲遲沒有反應。他漸漸焦躁起來,額頭上,滲出瞭細小的汗珠。
雅琴早就覺察到瞭,她緊抱丈夫,溫柔地說:“文若,別急,讓我來。”文若沒有作聲,翻身平躺下。雅琴蜷起身,側伏在丈夫的小腹上,握住軟塌塌的陰莖,緩緩地撫弄起來。
沒有什麼起色。
雅琴停下手,抬起頭,一路親吻著丈夫,從下腹到陽具,又從股溝到陰囊。她時而口含陰莖,時而嘴叼睪丸,上下套動,左右吸舔。
還是沒有什麼起色。
雅琴沒有氣羸,更加努力地深吞,淺吐,輕勾,慢挑。
“雅琴,算瞭吧,我今天可能是太累瞭。”文若放棄瞭。
“好的,我今天狀態也不好,有點兒累。”雅琴直起腰,抱著丈夫又躺瞭一會兒,然後,松開手,欠起身,關掉瞭臺燈。黑暗中,兩人直直地仰面朝天躺著,然後,不約而同地翻過身,變成瞭背對背的姿勢。